“王爺到……”宮墻外那小廝高呼,而盛夕鈺在他音未落便進了東苑的宮門。
那一刻梅生從蘭君顏手上脫離,尋常人會以為梅生只是被蘭君顏大力推了一下,但她卻看得清楚,蘭君顏出手那一下用了真氣,他會武功?
盛夕鈺立馬心底警鈴大響,蘭君顏是王上賜給她的伶人,既是王上送來的,那么深藏不露也在情理中。只是,倒委屈他這兩年來的偽裝了。
梅生不是他的對手!
“參見王爺,王爺金安!”院里上下的婆子丫鬟匆匆行禮請安。
盛夕鈺眉目深皺,大步而至,行至梅生身前傾身扶起高出她整整一個頭的清瘦男子,語氣盡顯責備道:“如何到此地來鬧騰?你在北苑如何放肆,燒了宮殿也好,毀了梅林也罷,本王都不過問,可你為何恃寵而驕,偏生鬧到此地來,叫別人不得安生?”
梅生平日仗著盛夕鈺偏寵,性子多有驕橫,如今被蘭君顏這一推,當是扶了他顏面,這當下已是生怒,偏得盛夕鈺此時出現,端的是撞上槍口。只見梅生鳳目怒瞠,伸手一把推向盛夕鈺氣道:“別人不得安生?王爺,你原是答應此事全全由著我,怎的,今兒我犯著蘭君你倒是心疼起來了?”
由著女婢珠翠將他扶起,再道:“我不過是杖斃一個丫鬟,怎的,王爺是要計較上了?”
“究竟何事又將你惱了?”盛夕鈺暗自嘆息,這梅生,真是越發沒大沒小了。
“哼!”梅生俏臉一撇,撒氣不理。
梅生不說,盛夕鈺只得轉身詢問另一個當事人蘭君顏。她抬眼看著俊逸出塵的蘭君顏,心道此男子倒也是世間僅有,只是,王上將他安插在她身邊是何用意?
“所為何事?”對其他人自沒有對梅生那般慣縱,聲音也冷了幾分。
“那賤婢盜了我的玉,如今人贓并獲,杖斃她以樹王府的規矩,給這些手腳不干凈的丫鬟婆子警個醒,王爺,您說梅生錯了么?”梅生在蘭君顏出口前搶先道。
“聽聞王上在護國寺祈福,王爺會御駕隨行么?”梅生一邊研墨一邊閑話相問。
“不,壓了一堆子朝里事物沒處理,如何騰得出那個空?”君主忙里偷閑,有好興致出宮游走,可公務全全壓在她一人肩上,游玩,她想啊,得有分身術才行。
“王爺日理萬機,王上如何忍心王爺晝夜操勞于此?朝中沒有賢士么?”梅生不平,心有不忍,卻不敢多說君王的不是。
盛夕鈺聽得梅生這幾句似是為她鳴不平的話,一時竟覺有趣,這是個專制的封建王朝,臣民對君主的遵從等同神明,豈會有梅生這般大逆不道對君主妄加評論的刁民?看來這梅生倒是個天不怕的主兒。然而此話若是流傳出去,被那有心人拿去故作文章,怕是脫不了死罪。遂即提醒道:“此話本王聽了便罷,日后切莫呈口舌之快,免得招來殺身之禍。這里是皇城,可非襄城。”
襄城是梅生的祖籍之地,也是二人相識之地。梅生自覺說了不該說的話,這皇城下,說錯一句話,行錯一步路而被抄家的不在少,王爺提點他自然擔心得有理。
“梅生謹記!”
“王爺,禁衛軍徐副統領求見!”門前侍衛來報。
徐捍?他此刻不該隨身保護在王上身邊么?難道,王上有難?
“快傳!”盛夕鈺扔下手里狼毫徑直走出書房,梅生跟上兩步,又生生停下,朝廷大事,豈是他能探聽的?
盛夕鈺出得書房,便看見徐捍滿身血跡蹣跚奔于身前,叩首相告:“王爺……救王上……快!”
“徐副統領,你且說清楚,究竟出了何事?王上安好?”盛夕鈺大驚,強壓心內恐慌。
“王爺,末將等人隨王上便衣出行,途中卻遭賊人突襲……隨行之人盡數傷亡高統領帶著王上避于城外百里外霧山中一處洞穴,命末將……回城搬救兵。”說完這些,徐捍已是面色慘白,滿頭虛汗,許是已快支撐不住。
“王爺,王上出行所知之人甚少……王上囑咐,王爺慎行!”
具體地點,事發何因,賊人是誰,王上是否安好都未來得及相問,那徐捍已是奄奄一息,盛夕鈺深蹙濃眉大喝:“來人,傳太醫,徐副統領,你且先安歇于本王府內。”
話落,轉身調兵喬裝前往城外霧山。
之所以被稱為霧山,是因為此山中年濃霧不散,山體不大,進山之人卻極易迷失方向。所以,此山也被鬼神化,是百姓談及色變的不祥之地。
天色漸晚,盛夕鈺一行百余人終于行至霧山下,眾人下馬后將馬匹拴于山腳,準備進山。因此山常年無人問津,肆意生長的參天大樹遮天蔽日,虬枝粗干,生生添了幾分生冷之氣,又因此時山風凜凜,越往里走,光線越弱。盛夕鈺清冽的眸子一掃眾人,不少人已面露懼色。眉心郁結,要盡快找到王上,這樣的環境,也不知王上是否安好。
“鬼啊……”
突聽一人驚慌哀嚎,聲音凄厲在這山林中擴散開來更添幾分鬼魅。
“大膽,修得胡言!”盛夕鈺見這一突變,身邊眾人紛紛后退,當即不由大怒而喝。不退反進,大步行至最前。
原來是探路之人手里的火把突然被山風吹滅,又在火滅那一刻撞上蜿蜒虬枝,本就高高提起的心驚這一變數,當下當是不顧男兒好漢而恐懼慘叫出聲。
盛夕鈺抬眼朝前方望去,霧氣越發濃厚,可視度不過丈余。身邊侍衛怎么也著不上熄滅的火把,已駭得雙手顫抖。盛夕鈺心中嘆息,著了不了火是因山中風太大,太寒,并不是這侍衛所想的鬼怪作怪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