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鈺是想,既然璇璣是因她受牽連,她自然會第一個把他送出府去,以璇璣的才能,去民間樂坊或教坊做個舞藝授業之師還是綽綽有余的。只是進府時人人都看著,她需好生合計再將璇璣送出府的理由。
晚間,膳后,盛夕鈺在堂后洗浴,溫水浸泡后身子才緩釋過來。她并不知道夜千痕功力如此深厚,她的鳳唳九霄天下間能應對之人寥寥無幾,而夜千痕在毫發無傷之下竟還將劍氣反彈回來,令她被功力反噬而受傷。
她受傷之事當然不能聲張,一是這面子上過不去,再來又會落人口實。
盛夕鈺洗浴時從來不用人伺候,所有婢子一應在外守候,另有精衛把關。她這蠱王府兩處有重兵,一處當然是書房,另一處便是她這蠱風居偏廳的洗浴之地。
夜千痕是行走江湖的人,療養之事再是精通不過,不過半個時辰便已恢復了個七八層。夜千痕收功之時忽然想起盛夕鈺收手時那一閃而過的停頓時才發現原來受傷的不止他一個,王爺怕也被自己的內力反噬。
思及此,夜千痕立馬起身往蠱風居去,他非得拿下這個假仁假義的夠王爺性命不可!即便拿不下,也要殺了她的威風。
夜千痕直奔蠱風居書房,王府中精衛把守的書房,可他卻來去自如。平日他進不去,那是因為盛夕鈺常在里面批閱奏章,甚少離開。而她又是個謹慎之人,他若進去便會令盛夕鈺有所察覺。
而今日夜千痕去時盛夕鈺并未在里面,上了屋頂往下一躍,進了書房。
盛夕鈺之父嘉靖王當年收復北地之時,將遷徙于涼州內的寮國百姓全部斬殺,而他便是當初被斬殺的寮國人中的幸存者。此事他本后聽涼州人說起,卻并沒有證據下令屠殺者就是嘉靖王,兩年來他一直未出手,一是惦記盛夕鈺是救他性命之人,再者是他本無證據。如今,大遂將嘉靖王此舉看成大捷,便定有記載。
倘若此事為真,父仇子報,父債子償,他便定要拿下蠱王性命,以告五百余寮國百姓在天之靈!
夜千痕快速翻過書籍,當真找到了史冊,當即快速翻閱,史冊載:大遂二一一年冬,親王嘉靖帶兵北征,一月后大捷,收復之地北境。于二一二年夏,北境易名涼州,劃地嘉靖王駐守。二二八年,嘉靖歿,涼州歸于大遂,同年嘉靖獨子盛夕鈺世襲親王,入朝為官。
史冊并未記載當年屠殺寮國百姓之事……夜千痕眸光生寒,當年究竟是嘉靖王爺下令還是朝廷?
夜千痕再翻,涼州五百多百姓被屠殺,不是小事,定有記載。
再翻,終于找到一本涼州記事,當即翻閱:……北境淪陷,百姓不看寮國奴役,四處逃亡,被殺無數……大遂二一一年,大遂親王嘉靖王爺帶兵收復北境,百姓安樂,二一二年改名涼州……大遂二一四年,涼州郡主身帶祥瑞降世……二一四年東,涼王下令斬殺寮國百姓……
夜千痕即刻合上書頁,面目猙獰。
涼王下令斬殺寮國百姓,涼王便是曾經的嘉靖王,亦是蠱王盛夕鈺父親。
該他報仇雪恨的時候到了!
夜千痕身形一閃出了書房,鬼魅的身影在整個蠱風居搜索盛夕鈺。行至纓泉池外時微微詫異,他竟不知,王府除了書房還有一處同樣守衛森嚴之地,書房重地著精兵守衛,這在情理,然此地?
夜千痕閃身進了閣內,屏風后煙霧裊繞,如夢如幻,纓泉池……原來是洗浴之地。
以往盛夕鈺洗浴之時是非常警惕的,可此次是因心中有事思慮,一是夜千痕的身份,再是璇璣之事,夜千痕入內之事竟沒察覺半點。
夜千痕站在屏風處,透過淺薄的紙看向里面,偌大池水中,氤氳霧氣里隱約可見女子嬌容,冰肌玉骨浸泡在水中,容顏如嬌花照水,輕言脫俗,夜千痕竟有一刻慌神。
女子?
何來女子?蠱王府中皆是男兒,何來的女子?
瞬間,那一行篆體古字浮現:大遂二一四年,涼州郡主身帶祥瑞降世……
涼州郡主!
史冊記載嘉靖王即涼王一身僅得一子盛夕鈺,當今王賜封號‘蠱’,即這王府的主人。若是郡主,那盛夕鈺這世子又是如何來的?推算盛夕鈺的年紀,未及弱冠,一十又七,大遂二一四年,今年正好是大遂建國二三一年……
盛夕鈺是……女子!
夜千痕頓時驚訝后退一步,因此失態而將忘了收斂氣息,令里面的盛夕鈺立時有所覺察。
“誰?”盛夕鈺喝聲而出,‘嗖’地一聲自池水中飛身而起,落地之時已將衣物披上,提劍而出。
“夜君!”盛夕鈺冷冷出聲,利劍指向夜千痕,眸間寒氣氤氳,一片嗜血殺氣。
既已發現她的身份,他必死!
夜千痕面色無異,同樣目光森冷的看著面前怒氣騰騰的絕美女子,如此絕色,扮作男子竟無人懷疑,是她太會偽裝,還是世人皆愚鈍?
抬手握著指在胸口的利劍,冷聲而出,“王爺?郡主?”
盛夕鈺殺氣立現,全身真氣集于手上,夜千痕合上掌心,‘哌’地鏗鏘一聲將利劍震斷。斷落的劍端掉落地面,撞擊出清脆的聲響。盛夕鈺斷劍在手猛地朝夜千痕刺去,夜千痕快速后退,連連閃過她的劍鋒。
比起下午時她的劍風更加凌厲,下午竟是給他一個教訓,而此時,她是要拿下他性命。招招致命,夜千痕卻恰好相反,此時已然沒有下午那股怒氣,而是招招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