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梅在東苑的時日也頗久了,雖一直都在外屋伺候,可對自家主子的性情多少也是了解的。所以在聽得主子這話時已知主子惱了:“奴婢不敢。”當即噤聲不再多言。
蘭梅行事自比蘭香要穩妥得多,心思也縝密一些。她自然也知曉蘭香之所以枉死,全因平日里口舌不饒人,如今得了這個結果,她自是要謹記教訓的。
盛夕鈺回府后在院外遇到蘭君顏,介時才記起來他早起便來候她,而她自面圣出宮后便于劾碩小王論朝事去了,直到這傍晚才抽身回府。這一整日,她倒是當真忘了這個清高男子主動求見她之事。
有些許內疚,終究也是對他不住,走上前先出聲道:“進院再說吧。”
蘭君顏還沒見禮,盛夕鈺已經踏步入了院內。蘭君顏微愣,福管家輕咳出聲提示。蘭君顏垂頭答謝,緊跟著入院。
盛夕鈺入得內殿,蘭君顏只能站立于廳內聽候,未敢跟進去。
早有婢子上前與王爺更衣,這等伺候人的事情蘭君顏即便為樂伶,也極少做過。華美屏風后,蘭君顏放眼過去,王爺攤開雙臂任婢子更換外袍的輪廓大概看出。蘭君顏輕移兩步,又停住,該進去么?他若進去,王爺是否會認為他故意豐辰的心太過了?
這邊猶豫著,盛夕鈺已經換了身平日穿的袍子出來,抬眼掃了眼蘭君顏,揮手讓不相干的女婢下去。緊跟著坐于堂上,再抬眼,精銳的眸子射向蘭君顏,半晌才道:“何事?”
蘭君顏卻僅被這二字問得啞口無言,他來是為了何事?
盛夕鈺多少有些提防東苑的蘭君,這蘭君可是不簡單呢,看他腳步輕盈,氣息平穩,功夫該不弱。盛夕鈺猜不透這君上的意思,還是此人是混跡皇宮輾轉到王府的。
“無事就回去吧,本王今也乏了?!笔⑾︹曋苯又鹂?。
蘭君顏眸色閃過一絲急切,抬眼急呼,“王爺……君顏是道,爺已經很久沒去東苑了……”
后面那聲音極小,盛夕鈺聽了,卻狐疑的看向他。這話,豈會是孤傲清冷的蘭君所說?
起身走向蘭君顏,盛夕鈺身長不算短,可在府里幾位美人前,她就顯得‘嬌小’了。
盛夕鈺心底好笑,如何現在肯放低身段向她示好了?蘭君從入府以來一直視她無賭,瞧不上她這親王,怎的今日自己上門來了?
“是么,君顏不說,本王倒真是忘了,是本王忽略你了,”盛夕鈺近身,即使身軀矮上一截,氣勢猶在,抬眼看向蘭君顏漸漸染上緋色的俊顏,素手直接向他腰間撫去,扣上她黑色錦緞腰帶,再道:“不如,顏兒今夜就在這歇下?”
這話落,蘭君顏的腰帶也松下一寸,事即,蘭君顏駭得慌忙后退,又知拒絕便會惱了王爺,當即跪地請罪:“爺,俊顏今日身子不適,請爺……”
“下去吧?!笔⑾︹曇环麇\袍,轉身離開,冰冷的聲音至后傳出。
蘭君顏匍匐在地,當即白了顏色。想挽回,卻跪在地上未動。盛夕鈺進了書房后,蘭君顏才踉蹌而起,跌跌撞撞往蠱風居外跑。
這點辱都忍不了,如何光復顏家?何時才能還顏家清白?
蘭君顏一路跑回東苑,過錦園時西苑主子恰好出來散步。這錦園本是處中心的花園,各苑主子偶爾會出來走走,西苑主子臨江極愛近西苑處的那一方池塘,因處西苑極盡,每日傍晚出來在池邊喂食已然成為習慣。
今日魚食剛撒下,成群的游魚剛浮上水面爭奪就被人驚嚇。
臨江抬眼而去,只見一男子跌撞慌步經過木橋,震動了水面。臨江不悅的擰起眉頭,王府內怎會有如此冒失之人?
身邊婢子無心飛身幾起幾落,擋在蘭君顏身前,蘭君顏本是氣憤自己無用,心底怒極,而此時又有人攔路,一時竟忘了偽裝,出拳相擊。
無心本以為是王爺的某位門客,然這擋在蘭君顏身前才看清,是東苑的主子,本是退身想讓卻被蘭君顏出拳相擊。無心心底微愣,蘭君會功夫?心底疑惑,手上動作卻不落下,幾招過后退開一旁:“蘭公子,奴婢無意沖撞,還請恕罪!”
蘭君顏怒視一眼,快步離開。
臨江這時候走近無心,目光卻緊隨蘭君顏,那武功招數,很是眼熟,是什么門派的功夫?
“是何人?”臨江道。
“主子,是東苑的蘭公子?!睙o心回道。
“蘭君?”臨江大為疑惑,蘭君會功夫,此事王爺定不知吧。轉而看向另一方,那是蠱風居的方向,難道,蘭君是從王爺那過來?
“主子,蘭公子是從蠱風居出來的,蘭公子是不是……”無心欲言又止,抬眼望著自家主子。
如今王府除了王爺外,是主子的僅是北苑那位,她不明白,也為自家主子不甘心,為何王爺偏寵北苑主子?自家主子俊美如謫仙,豈是北苑那等俗物可比?王爺眼里,怎的就沒有自家主子?
臨江淡淡淺笑,良久才道,“蘭君怕是按捺不住了?!?
“那主子我們……”無心急急道,東苑主子都行動了,他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事了,難道真要讓王爺忘了這王府里還有西苑?
“靜觀其變。”臨江向池中撒著魚食,他進王府是最早的一個,也是第一個被王爺賜苑閣的男子。王府四公子,他是第一個,即便現在梅君得寵,也撼動不了他大公子的地位。
東苑的蘭君坐不住了,該是想通了這一世的活法兒。也是,即已成為伶人,伺候誰不是伺候?王爺仁慈,換別家姥爺,誰還能過得這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