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太爺碰觸到那茶碗的瞬間,干枯而長滿老人斑的手猛地一個哆嗦,茶碗沒拿住,反而被打翻了。
幸好莫梓旭躲閃地及時,才沒有讓茶水沾上身。
耳邊發出一聲幸災樂禍的輕笑,但又很快被制止了似地。
老嬤嬤急忙給老太爺擦拭沾濕了的褲子,同時還不忘向莫梓旭道歉,“真對不住啊,三少奶奶。”
莫梓旭彎唇,隨和微笑。
就聽左手邊第一個座位上坐著的中年男人,開了口,“行了,把爹扶回房間吧。”
“是,老爺。”
嬤嬤低頭應著,卻不忘替代老太爺向莫梓旭捧上一個托盤,上面赫然擺著一個紅包。
莫梓旭懂,那是給她的。毫不客氣地接過,“謝謝太公。”拇指輕捻紅包,她一摸就能摸出來,應該是個如意。
老太爺的離席,并沒有影響在座的其他人。
顯然,這樣的情形應該不止一次兩次了,眾人對老太爺的身體狀況,也都心知肚明,讓老頭子出來晃這么一圈,無非也就是過過場。
斜插里又走來一個婢女打扮的中年婦人,好像是從大夫人身邊走出來的,引領著莫梓旭來到之前那個中年男人的面前。“三少奶奶,給老爺敬茶吧。”
莫梓旭有點明白了,這中年婦人,估摸是大夫人的婢女和心腹,在全府的下人中,地位算是女管家的級別。
接過遞過來的茶碗,高舉過頭遞給了這傳聞中的商界奇才,祁老爺子。
祁老爺喝了一口茶后,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可聲音卻帶著威嚴,“昨兒聽說你落了水?還失了憶,可好些了?”
“旭兒她……”
坐在祁老爺旁邊的大夫人正想接話,就被祁老爺用眼神給瞪了回去,“我又沒問你!”
莫梓旭覺得,自己其實早就過了害怕領導或是老師的那些階段,多大的場合和排場她都見過,如今這祁老爺不咸不淡的一問,其實擺明了是在質疑這個三兒媳婦的人品。
可不是,有哪個規規矩矩的大戶千金,會在新婚夜貪杯跌入池塘里的?而且,還失憶!
雖說,昨兒早上柳兒替她將這責任往三少爺身上推了點,可如果她是真的賢惠,那么就要對夫君的一言一行都要容忍。
可是……
她暗叫不好,這個郡主莫梓旭啊,人家靈魂出竅溜之大吉了,留個破爛攤子給她,當真是把她給害慘了!
心里稍稍盤算了下,便不驕不躁地開了口,“回爹的話,兒媳確實大多事情不記得了,這失足落水的事,既是大家有目共睹,兒媳也搪塞不得,可是如果時間倒流的話,兒媳敢打包票,那種荒唐事,兒媳絕不會再做。”
身后似乎有人在嘀咕,可聲音小,她聽不真切。
倒是祁老爺聽她這么說,半響長“嗯”了一聲,拿起一紅色錦囊遞給她,“起了吧。”
莫梓旭暗呼一口氣,過關了!
習慣性地摸摸那錦囊,像是個鎖之類的,她也曾為有錢的港臺華僑設計過類似的東西,那是傳給兒媳或是孫媳的同心鎖。
“謝謝爹!”借著答謝抬眸,這祁老爺不到五十歲的年紀,人很精神,鬢角有些許白發,但整個人看上去,有種中年成熟男人的特別魅力。
從基因學角度來說,祈二少爺生得俊美,原來是先天條件好的原因。
轉而給大夫人敬茶時,就輕松了很多,大夫人自然不會為難她,甚至還關切地問,“用了葛大夫的藥,可好些了?”
莫梓旭巴不得能夠斷了那黑漆漆的東西,“回娘的話,兒媳已大好了,精神也爽朗,兒媳覺得,這藥今兒之后,就可以斷了。”
瞅著她的模樣,大夫人也信了七分,本以為自己找的內助得了失魂癥,昨兒一天都在可惜,今天一見莫梓旭舉止得體、言談清晰的樣子,憂郁盡數散去,“好,你覺得好就好,來,這個賞你。”
大夫人的疼愛讓莫梓旭心里一寬,她甚至在接過大夫人賞她的血玉鐲子的時候,還敢細細地打量了下大夫人領口處的菊花盤扣,相當精致,一時職業病大起,腦海里又閃出數個設計靈感。
接下來的,是給二少爺的娘二夫人敬茶。
一看二夫人就是個少言寡語的人,笑容和藹,可是眉宇間卻顯得比大夫人年長幾歲。
莫梓旭看得出來,這二夫人性情可能較為軟弱,對丈夫、兒子必定百依百順,才把二少爺寵成那種好色的脾性。
二夫人賞得是一個金累絲銜珠蝶形金步搖,瞧著那精美的工藝,不禁讓莫梓旭又是眼睛一亮。都說古代的手工藝飾品博大精深,果不其然。
下一個要敬的,是大少爺的娘三夫人。
三夫人雖然是第三個加入祁家,卻是第一個得男的女人,只可惜,大少爺如今雙腿殘疾。在來內堂的路上,竹兒經不起莫梓旭的再三問詢,不得已就把她在祁家這八九年聽來的八卦,多少說了些。
據說,三夫人在嫁進祁家之前,就懷了孕,她本是青樓出身,那身世能嫁到祁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在別人來看,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事情,可當年老爺就是被她迷住了,顧不得外人的眼光,將她娶為第三房太太,而她也不負厚望地一舉得男。
如今,她的兒子也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可是她看起來也就像三十多歲年紀,風韻猶存。
三夫人賞給莫梓旭的,是一個燒藍點翠朱釵,和之前的賞賜來比,未免太小家子氣,不過莫梓旭也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