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旁觀的人們,又開始滴滴私語起來。
仗著大夫人在場,她們也只敢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
莫梓旭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自己的這個婆婆,大夫人?原來,竟是個正室。
而大夫人聽了柳兒的一番說辭后,求助地看向葛大夫,老郎中像是和自己的胡須過不去似的,死命捏來搓去,然后,用他干枯的手指將莫梓旭的眼皮扒了扒,“那三少奶奶記得些什么?”
要得就是他這句話!
莫梓旭故作目光呆滯地對上老郎中的雙眼,眨了眨,低下聲去,“好像……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葛大夫皺起眉,終于下了結論,“難道……得了失魂癥?”
耳邊傳來唏噓和低呼。“那就是……失憶?怎么會這樣?”
葛大夫無奈,“可能,落水時,頭部撞上了池中的硬物,這也是可能的……唉!先吃兩服藥,觀察兩天看看吧。”
說完,便起了身。
大夫人一邊讓竹兒去拿藥方,一邊不死心地坐回莫梓旭的面前,“那旭兒,你還記得什么?記得自己是誰,你爹是誰嗎?”
莫梓旭微閉眼眸,如若扶柳般地以手撫上額頭,“嗯……疼。”
大夫人一臉憐惜地搖搖頭,“難怪呆呆傻傻的,原來……是得了失魂癥!唉,這可如何是好?”
大概是接受了這一變故,大夫人連連輕嘆地從床邊坐起,卻不知在自己轉身的那剎,這個才剛入門的“三少奶奶”的嘴角,似有若無地浮起淡淡的笑意。
葛大夫開了藥方,套話般的敷衍幾句,走了。
很多還想看好戲的女人們,被大夫人一句“三少奶奶要好好休息,閑人勿擾”,給盡數打發了掉。
眼瞅著喜房內最后只剩了莫梓旭主仆,丫鬟柳兒這才走近了莫梓旭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小姐,你這失魂癥,是假的吧。”
莫梓旭本來正盯著那足足兩尺長的紅燭臺,出于職業原因,她心里正琢磨著這燭臺是什么材質所造,樣式倒挺雅致,柳兒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心里一個咯噔,怎么,難道她哪里露餡了么?
不動聲色地看向柳兒,她眨了眨眼眸,硬是眨出了點水霧,“柳兒?你是柳兒,對吧。”
柳兒見狀,愣了下,“小姐,你真的不記得奴婢了么?”
莫梓旭抱歉地笑了笑,搖頭道,“聽他們說,你叫柳兒。”
柳兒的臉,漸漸褪去了些許血色,“連王爺、側王妃他們,你也不記得了么?”
王爺、側王妃?
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敢情,竟是這副身子的爹娘么?
看不出,倒挺有來頭。
莫梓旭又搖了搖頭,面色露出傷感的表情。
柳兒咬了咬唇,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又問,“那……那杏園樓呢,可還記得?”
杏園樓?可有什么特別?“是吃飯住宿的地方?”
柳兒垮下來眼角,跌坐在床邊的一個木凳上,“是聽戲的地方。看來,真不記得了……”
一個聽戲的地方,值得柳兒專門提出來試探她?
莫梓旭覺得這其中有蹊蹺,她瞅著柳兒臉上的神情變化,慢吞吞地重復道,“聽戲的……地方?”
“啊!”柳兒眼眸轉了轉,而后干笑道,“也沒什么,以前,小姐和奴婢去那里聽過幾次戲而已,對,就這樣。”
“……哦。”一看就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丫頭。
莫梓旭心中猜測,這古代的小姐消遣的種類也不多,聽戲?該不是,這個肉身瞧上了某個戲子了吧。
她悄悄打了個激靈,還好柳兒沒說實話,到底這杏園樓里發生過什么,如今她也不愿知道。
好奇心,可是會害死貓!
主仆倆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竹兒端來了一碗湯藥。
一看那黑乎乎的藥汁,莫梓旭心里泛起了惡心。
是藥三分毒,按照那葛郎中的說法,她如今的身體應該是沒什么病癥,可因為失魂癥的問題,這藥汁里肯定加了些刺激的藥材。
抿了抿唇,莫梓旭看著竹兒將湯藥遞到了柳兒的手里后,輕道,“竹兒,竹兒是吧。”
“三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竹兒也年約十八九的模樣,表情不多,是個中規中矩的丫鬟,應該是主子調教地好,可莫梓旭不認為這個功勞,是那個新婚夜就往賭場鉆的男人的。
“那個……能去幫我打聽下,三少爺幾時回來么?”
正在涼藥的柳兒頓了頓動作,不解地看向自家主子。
竹兒則有些為難,盡量迂回地暗示道,“平日里,三少爺都在賭場泡著……三少奶奶,等過了晚膳,奴婢再打聽吧。”
言外之意,晚膳前是絕不會回來了?
莫梓旭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個嗜賭成癡,又跟自己的嫂子傳出緋聞的家伙,幾時回來,會不會回來,她只是為了支開身邊的人,卻又剛進入角色,想不到別的招。
“你現在就去打聽吧,我想知道。”
竹兒無奈,“是,奴婢這就去。”
竹兒的人影剛消失在房門,柳兒便按捺不住地問道,“小姐,你……你是想見三少爺?”口氣里,滿是不可置信,眼神也充滿不可思議。
看柳兒的態度,這貼身侍婢應該和這肉身的關系很鐵,很有可能是無話不談的地步。也許,可以發展成為自己人。
但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莫梓旭習慣性地就給自己的周圍豎起防范堡壘,絕不輕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