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月寒
- 瀟灑狼
- 3580字
- 2013-08-03 01:46:16
薄暮將至,霧色柔柔,在寒宮之內,輕籠著一團紅色霞光,輕風吹拂,枝葉搖擺,映襯出寒宮之中那美輪美奐的房屋別樣的美麗。
西門豹獨自在亭中坐著,他的眼神似乎在流淌著某一種期待,但他所期待著的東西,仿佛就要將至。
從他身后傳來了趵趵的聲音,不過西門豹沒有急于回頭,因為那個人的出現早在他的預料中,他的女兒——冷月。
冷月由于受了紅嫵娘的暗器,雖然她已經經過了一天一宿的休憩調整,但她的面容依然顯得很憔悴。休息只能醫治她身體上的勞累,但卻解脫不了她內心之中的疲憊。
自聽了西門豹敘述的關于自己家族的往事之后,她獨自在屋中總是坐立難安,一天都沒有吃過飯的冷月,走起路來顯得沒有一絲氣力。她一整日徘徊在黎家與西門家的糾紛之間,更聯想著燕如碧家中的巨變到底同自己的父親有什么關系。一切似乎都顯得是那么的撲朔迷離,但當年所發生的糾紛,一定是因果有序的。
冷月忖度著,但她更是在置疑著。她在假想著過去,不時傳來了陣陣恐懼,同時也叫自己不寒而栗。因為她還在想著黎顧雛,也在想著燕如碧,正因為這兩個人都是自己所在意的,所以她才顯得心事重重的。
風輕拂著冷月身披的那件薄薄輕紗,就如蝴蝶在暮色中抖動著翅膀那么輕盈,又如秋葉瀟瀟而下,在半空中搖曳給人以凄涼。
西門豹的眼前現入了冷月那嬌弱的倩影,言語柔情道:“女兒,怎么?好些了嗎?坐。”
冷月坐于亭中,與西門豹面面相對,她很恭敬地為西門豹斟滿了一杯茶水,在他們之間,已經久遠了一陣這和諧的時光。今日竟再度重溫,也許兩人心中應是暖洋洋的。
西門豹知道此次冷月找自己的目的,否則,他就不會自己在這兒靜靜地等待冷月這么長時間。于是,剛一見冷月,再問道:“你有心事?”
冷月微微頷首,在薄薄的暮色里,加蓋了她的某一種神秘。
西門豹道:“你在想著黎顧雛?”
黎顧雛在冷月心中是很敏感的,所以當她聽到了西門豹這句話時,不禁振了振精神,她不再顯露著那么憂郁。
冷月說道:“我只想知道,為什么《飄香秘籍》現在在他手上?”
西門豹道:“因為黎遜就是他的父親,但黎遜在得到《飄香秘籍》之后不久就已經死了。”
冷月道:“我已經想到這點了。”遂然,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日,黎顧雛告別自己的情形。他曾經對冷月說過,他行走江湖的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要報仇,其中他的仇人就是手中有寒刀圖的那個人。
想此,冷月突然問道:“是你殺了黎遜?”
西門豹道:“不是,黎遜的死因,至今尚未查明。”
聽后,冷月不禁詫異,心道:“既然黎遜不是家父所殺,而且《飄香秘籍》本來就歸屬于我們家,為什么阿雛要口口聲聲地說要找手中有寒刀圖的人尋仇,這不是太奇怪了嗎?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曾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想此,冷月的腦中又一閃而過黎顧雛那憂郁的眸子,蒼白的臉龐,不時心中懷疑道:“是不是阿爹在偽造事實,難道他在說謊?”
因此,冷月一下子將心中的困惑脫口而出,說道:“阿爹,那您為什么還要讓我嫁給黎顧雛,去阻止我與云家大少爺來往?您難道想讓我嫁給殺死娘的仇人?”
西門豹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爹的良苦用心,現在飄香劍客黎顧雛名威武林,他的飄香劍法至今在江湖中無人可以化解,我這么做只是想讓你去攏住他的心,等到時機成熟,我在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到時候,我在趁其不備殺了他,為你娘報仇。”
聽到此,冷月不禁暗自心傷,認為自己上苦命憐憐,她很委屈,她認為西門豹所謂的良苦用心,就是想利用自己成為一名殺人的工具。
冷月這時按捺不住自己那激動而又憤懣的心情,大聲地對西門豹說道:“若真是那樣,你真的會認為我可以枉殺正義,殺害自己的丈夫嗎?”
聽后,西門豹卻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知道你對你娘的感情,我知道你是舍得殺黎家所有人的。”
冷月道:“倘若當年娘的死真是如你所言,是被黎遜所殺,此刻,我會毫不留情地殺了黎遜。但阿雛為人有情有義,既然黎遜已死,大仇得報,那么你為什么還要殺一個當年對此事一無所知,現在又是如此大義凜然的豪俠呢?”
冷月說的是對的,也許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下一代來,那樣顯得是對下一代很殘忍的。
西門豹聽了有些憤怒,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可能他現在極其不忍破壞父女剛剛和好的這種和諧,于是他說道:“怎么?你是對你娘的死漠不關心,還是你對我所敘述的往事有所置疑?”
冷月道:“這十幾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娘,娘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等冷月說完,西門豹急促地插口道:“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拋開對黎顧雛的感情,按我說的去做,去殺了他。”
冷月接道:“但阿雛曾對我說過,當年是你殺了他的父親,而且還殺了他全家,那張寒刀圖原本是黎家的,是你不擇手段奪回來的。”
聽后,西門豹顯得有些驚慌失措,更加對冷月這一番話顯得有些失望。他從冷月的話中聽出,自己同黎顧雛相比,冷月似乎更相信黎顧雛的話。但冷月說的此話并沒有激怒西門豹,或者他現在所有的怒火全然壓制于心。
西門豹此人的狡猾,就是因為他從來不將喜與怒并行于色,當一個人無法從另一個人的臉上知道一點兒他的內心在想什么時,那么,那個人似乎就太令人生畏了,尤其是在江湖。
西門豹很無奈地說道:“你寧可相信黎顧雛,也不肯相信阿爹我嗎?”
說著,西門豹臉上又溢出滿面的苦澀,仿佛他很傷心女兒對自己的不信任。
冷月從未看見過西門豹有如此無奈,顯得很痛心的表情。一時間,冷月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認為這次自己是真的傷害了阿爹。但她依然忘不掉黎顧雛對自己的情,從歐陽決絕手中奮不顧身地救走自己的情形,這樣的一位俠客,自己怎么能有殺他的念頭呢?
冷月垂下頭,她不忍看到西門豹那般樣子,此刻在冷月心中,阿爹這段的滄桑,或許比他當初那般兇殘冷漠的樣子更加叫人難以承受。
冷月道:“阿爹,不是女兒不信,而是你曾經……”
冷月吞吞吐吐,自己心中想的很清楚,但是無法用語言表述出來,但西門豹很明確冷月所要表達的意思,于是說道:“不錯,我曾經是做了許許多多傷天害理的事,更沒有好好地照顧你,但我整日在外與他人打打殺殺,勾心斗角,不就是為了我們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就是為了能相識更多的名流,好早日助我為了給你娘報仇!”
西門豹說的很認真,很嚴肅,很深沉,更給冷月留下了那么一種意味深長。此刻,無論任何人身處其境,都會被西門豹那淵默的樣子所感染,被他那深情的語言而感動,更何況,現在在他身前的是他的女兒,是一個很通情達理,注重感情的姑娘。
冷月道:“阿爹,我不是在抱怨,我明白了。”
西門豹道:“那你就是答應爹殺了黎顧雛,奪回《飄香秘籍》,為你的娘親報仇?”
冷月很不情愿,但她覺得此刻已然是無路可退。必定她已經相信了西門豹的話,雖然,自己覺得殺了黎顧雛有些太過無情,但她認為,必定他的父親是殺自己娘的元兇,是讓自己孤獨守侯在這寒宮十幾年,沒有一天是快樂的源頭。雖然她不恨黎顧雛,但想一想自己這十幾年的苦,她也不由得恨透了黎家。
冷月很悵然,微微地點了點頭,又道:“阿爹,放心,我會為我娘報仇的。”
西門豹問道:“那那張寒刀圖呢?”
冷月說道:“那張寒刀圖已經被紅嫵娘搶走了。”
聽后,西門豹并沒有感到詫異與憤懣,他似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了,于是,西門豹很關心地對冷月說道:“難到你身上的傷是被紅嫵娘所弄的?”
冷月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道:“沒錯,但我卻不知道,她怎么會有如此好的武功。”
冷月并沒有將紅嫵娘是那個在云南開客棧的燕家的后人說出來,也許善良的冷月在袒護著燕如碧,她不想再讓阿爹去殺紅嫵娘,畢竟她的家人是被自己的父親所殺,她也作了十五年的妓女,吃了十五年讓人難以承受的苦。倘若說他們家當年出賣了西門豹是種罪過的話,但是他們也付出了嚴重的代價。
西門豹怒道:“女兒,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
冷月聽后,嚇得魂飛魄散,慌張至極地說道:“不要,阿爹,就算為女兒積些德好嗎?除了阿雛之外,今后不要再殺人了,好嗎?”
聽了冷月這感傷的哀求,西門豹平下心來,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說著,起身,走近了冷月的身旁。當一陣風吹來,冷月并沒有感到身上的蒼涼,因為在她的肩上,已經披上了一件長長的袍褂。不過這次,冷月并沒有因父親這小小的呵護而感到溫暖。
冷月撫者披褂,緩緩地起身,連看都沒有看西門豹一眼,很悲切地說道:“我累了。”
說著,冷月慢慢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望著她那嬌弱而纖細的背影,西門豹無話再說。也許,他的目的達到了,但他所付出的卻是很無情地欺騙和利用了他的女兒。
但冷月的命運又將怎樣,似乎是凄切傷惘的,因為,她選擇相信了自己的阿爹,就意味著她要傷害一位很愛很愛自己的人。
月之冷,刀之殘。月有多冷?刀有多殘?
西門豹在笑,在仰天大笑。
冷月雖走,但西門豹依然還逗留在那里。西門豹是個不甘于寂寞的人,他很少會有閑情逸致,獨坐亭下,賞那幽幽夜色,觀那皎潔的明月。
西門豹似乎在這里等待的不光是冷月一個人,也許那個人也將要出現了。
星光點點,月色如夢。冷月等待,將會是一種失落,但西門豹的等待,卻是一種興奮。冷月的心跳是一種惶恐,西門豹的心跳,則是一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