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月寒
- 瀟灑狼
- 2479字
- 2013-08-03 01:46:16
“兼莢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不知怎的,紅嫵娘唱起了這首曲子,聲音婉而悠長,心中悶而悲愴。
冷月聽到了這熟悉的曲調,似乎已沉浸于那里,沉醉于云南的那家客棧,看到了和自己玩耍的身著橘黃色長衫的小女孩。她美麗,她善良,她天真,她活潑……
童年賦予了人類一段美好,但回首童年卻有種久久陌生之感。
童時的情感是最真的,但它卻是最脆弱的,最令人易于忘卻的,然而,這一段悠悠的樂章,卻令冷月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風吹過,蕭然一片,情冷落,茫然恢恢。
冷月一時脫口說道:“燕如碧。”
紅嫵娘聽后,那悠然的歌聲戛然而止,腦中所映出的童真爛漫的畫面瞬間幻滅。
紅嫵娘道:“燕如碧?你認得她?”
冷月一時仿佛將紅嫵娘所謂的諷刺,全然拋到了腦霄,瞬間,變得有些興奮,道:“燕如碧,你就是燕如碧,在云南客棧,我是當年的那個月月,你還記得嗎?”
十幾年后,能偶遇于自己的玩伴,那是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情。倘若紅嫵娘真的是當年的那個燕如碧,她該會是多么興奮。可是,紅嫵娘的臉變得更嚴肅,更低沉了。
紅嫵娘道:“你就是當年的那個月月,好,我找你們真的找的好辛苦。”
冷月興奮道:“你真的是燕如碧,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著你。”
紅嫵娘嚴肅道:“不錯,我就是燕如碧,這么多年,我也很想你,很想殺了你。”
冷月一聽,不禁渾然一驚,頓時覺得渾身發冷,驀地,身子一顫,甩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冷月忙問道:“怎么,我們不應該是仇人。”
當年的那一場熊熊大火,一時又浮現在了紅嫵娘的腦中。她的母親被柱子活活的砸死,自己在火海進退維谷,慌亂之時,父親沖進火海,抱起了自己,并把自己托付給了一位幸存的店客,至此,她的父親便被那長長的火舌吞掉,自己也淪落成了一名自生自滅的孤兒。
女人的眼波應該是如水的,開朗而清澈,但紅嫵娘此刻所發出的眼波卻是似火一樣,烈焰推動著火球。
紅嫵娘的眸子里泛有著盈盈的淚花,但很快就被那熾熱的烈火所蒸干。她對冷月毫不客氣地說道:“當年你們離開后,你的父親為什么要回來,一把火燒了我家的客棧。那把火,燒死了好多無辜的人,燒死了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童真,我的一切……”
紅嫵娘不忍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她不想哭泣,更不愿意在冷月面前哭泣,但她怕自己再多說一句話,眼淚便會不聽自己的控制,悄然而落。
冷月疑惑,不解紅嫵娘在說什么,這并不是在為父親開脫他的罪孽,確實,當年自己還小,并不知道自己父親縱火,燒了云南的那家客棧。
冷月道:“當年,住過客棧之后,我就離開了云南,事后發生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
紅嫵娘道:“好,你不知道,那你就去問問你那個禽獸不如的阿爹,問問他當年對我們燕家做過什么。”
冷月深知自己的父親罪惡滔天,一生所害過的人恐怕自己已數不清了,此刻,她的內心又重歸于了矛盾。
紅嫵娘透過冷月那哀怨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她所有的心事。她也想起了童時的冷月,嬌小可愛,想起自己教她唱歌的情形:兼莢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紅嫵娘的語調變低了,語氣也不再顯得如槍似劍了,說道:“冷月姑娘,當年不知因何原因,你阿爹竟然一把火燒了我們整家客棧,我被一個陌生人帶走,誰知他要把我賣給妓院,我奮力地掙扎,但仍然沒有擺脫掉那凄慘的命運。”
不堪的往事的確不應該回首,但紅嫵娘實在不甘將自己所有的難表的哀傷都哽咽在了心中,連自己仇人的女兒都不去言表。
沒有遭受到身臨其境的迫害是無法體會紅嫵娘所遭受的苦的,冷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幽怨的眸子,不由得內心之中冉生出了濃濃的歉意。
紅嫵娘此刻又大喘口氣,可她并沒有覺得自己內心中有一點點輕松,因為她想起了黎顧雛,一個在山林中曾經與自己有過一段偶遇的善良男孩。
紅嫵娘又看了看冷月,眉宇之間,又變得甚為嚴厲,道:“快把寒刀圖交出來。”
冷月知道她所要寒刀圖的目的,正因為她知道,所以自己更不能把這寒刀圖交給紅嫵娘。
冷月道:“阿雛已經離開我了,你為何還要咄咄相逼,讓他恨我呢?”
紅嫵娘道:“鬼才相信。”
冷月急道:“是真的,他有一次來同我告別,說他今后只為了兩件事,一是為了尋找他的仇人,二是尋找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最牽掛,最深愛的那位小女孩,那位小女孩的名字叫燕如碧。”
“兼莢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紅嫵娘不由得又想起了與黎顧雛最初那場的相逢,耳邊也縈繞起最初的話語: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如碧,你呢?”
“我啊,你可要記好了,我叫黎顧雛,大家都叫我阿雛。”
“我可以叫你阿雛哥哥嗎?”
“呵呵,好哇,那我今后就叫你如碧妹妹吧。”
……
好清晰,又很陌生。清晰于事情雖然發生在十五年前,卻依然銘記。陌生于事情真的過了十五年之久,十五年的時光,可以把一個懵懂的孩子變成一位不再童真的青年,可以將一位蓬勃的青年人催成一個歷盡滄桑的江湖前輩……
過去的每一點都離你太遠,可望而不可及。
紅嫵娘一時興奮道:“真的,阿雛真的是這么說過?”話音剛落,紅嫵娘又重歸于落寞的樣子,臉上驟然間盤滿了凄苦哀傷的樣子。
冷月露出泛泛笑意,好似在對紅嫵娘安慰,她點了點頭,很肯定地說道:“是真的,阿雛對你是真心的,他的眼神是不會攙假的。”
紅嫵娘道:“不,不要告訴她我是燕如碧,不要告訴他燕如碧還活著。”
冷月極其疑惑地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紅嫵娘看了看冷月,苦笑道:“十五年前,我們相識在一個密林中,他給予了我一個不需要承諾的約定,他說他會照顧我一輩子,現實嗎?一個童真的玩笑現實嗎?”
冷月道:“這句話對別人不現實,但對阿雛卻很現實。”
紅嫵娘悵然道:“如果你是一位自小長于青樓的女子,如果你是一個被世人所說是賤人的女人,如果你是一個被無數男人當成玩物的妓女,如果你所愛的人,留戀于一位冰清玉潔的富家公主,你還會向他表白嗎?”
冷月無語,紅嫵娘暗思。
紅嫵娘的話出于肺腑。
冷清的夜,凄涼的風。夜幽幽于那種荒涼,讓萬物變得靜默。風吹動了枝條,搖搖晃晃,影子在地上婆娑起舞。
月光拉長了紅嫵娘的倩影,拉長了她的心事,更拉長了她內心那一絲一縷趕不盡,走不絕的愁傷。
正因為對一個人太過在意,所以不想擾亂他的生活,正因為對一個人太過深愛,所以才不忍心傷害他。
紅嫵娘深情款款地說道:“答應我,好嗎?”
冷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