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月寒
- 瀟灑狼
- 3807字
- 2013-08-03 01:46:16
游牧童子見云蕭逸愣在了那里,不禁大笑,那種笑或許嘲笑的成分更多一些。
游牧童子道:“怎么,聽到鳳笛蝴蝶我阿姐,你怕了?”
隨著游牧童子話音的落下,云蕭逸猛然一驚后也重歸了平靜,緩緩地走到了游牧童子的身前,輕輕地摸了他一下頭,然后道:“在江湖中,我只聽說過別人聽到我的大名會嚇一大跳,我被別人的威名嚇到好象不大可能。”
游牧童子疑道:“莫非你是江湖上人送飄香劍客的黎顧雛?”
很顯然,在游牧童子的眼中,配與他阿姐齊名的只有黎顧雛。云蕭逸并不怪他,從游牧童子與狄冷霄的關(guān)系上來講,想必他大多數(shù)了解的江湖事物都是狄冷霄灌輸給他的。;
狄冷霄若真行跡于江湖之上,那么她知道飄香劍客,絕不會不曉得還有一個幻扇書生的存在。難道云蕭逸有得罪過狄冷霄的地方,還是狄冷霄本身就對云蕭逸就有著一種偏見呢?
瞬間,在云蕭逸手中多了把折扇。在江湖中,沒有人會認(rèn)不出飄香劍,更沒有人會不認(rèn)得幻扇。劍與扇似乎已成為黎顧雛與云蕭逸的標(biāo)志,這兩種兵器仿佛成了他們兩人的代名詞。
游牧童子微笑道:“我說你剛才總是那么地浮夸云蕭逸,原來,你就是幻扇書生?”
云蕭逸道:“不錯。”
游牧童子道:“想不到你還真挺自命不凡的。”
云蕭逸道:“不,那只不過是事實而已。幻扇,劍香與笛音,倘若真來一場生死之戰(zhàn)的話,誰都不會斷言我們之間,到底誰可看承天下第一,誰能冠名于這個時代。”
游牧童子哂笑道:“阿姐真沒有說錯,幻扇書生果真很自戀。”
說罷,游牧童子的長笛在竹截處一連碎成五節(jié),猶如炮彈一樣,一并朝云蕭逸額頭,雙眼,嘴,頸項猛沖過去。一節(jié)節(jié)小的竹條,在云蕭逸眼前瞬間變得巨大。
面對這樣的小把戲,云蕭逸并不忙亂,一把折扇,有如一張盾一樣,懸在空中,遮擋住了自己的頭與頸。
“嘭”的一聲,五節(jié)竹條一同打在了折扇上,折扇絲毫未破,也紋絲未動,那五節(jié)竹條紛紛被彈了回來,重歸于游牧童子的手中,又成了一支長笛。
云蕭逸笑道:“在我眼中,你的這些招法套路,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游牧童子又在手中輕搖著長笛,長笛轉(zhuǎn)起,有如風(fēng)車。
游牧童子道:“看來,你在與我這不滿八歲的牧童較量了?”
這句話顯然是對云蕭逸的齒冷,的確,這句話出自一位孩子的口中,又顯得有些無懈可擊,云蕭逸只有微微一笑。
游牧童子自知剛才使出的那一招,在江湖中能抵擋的住的也是寥若晨星。但見云蕭逸剛才能很沉靜地將迫在眉睫的險情化險為夷,也可以說明云蕭逸的武功的微妙。游牧童子頭一次遇到這么高的高手,覺得剛才就過一招真有些一游未盡的感覺,不知不覺,還想與云蕭逸再過上幾招。
孩子的想法永遠(yuǎn)都不懂得隱藏,云蕭逸透過游牧童子那水靈靈的眸子,就可以看穿他的心思。
于是,云蕭逸道:“你不服氣,還想再會我?”
游牧童子悵然道:“我何時才能練你那至高無上的武學(xué)呢?”
云蕭逸道:“以你現(xiàn)在的武功,足可以同江湖上某些一流高手相媲美。”
游牧童子道:“只可惜,我六歲的時候偷練了阿姐的鳳笛音,導(dǎo)致我現(xiàn)在走火入魔,恐怕我已命不久矣了。”
游牧童子在說這番話時,眼眸中吐著在同齡孩子中很難看到的苦澀,他的眉目頓時變得黯然失色。的確,一個不滿八歲大的童子,竟要面對死亡,這確實叫任何一位孩子都是不敢去面對的。
云蕭逸聽后一驚,他萬萬沒想到這個靈牙俐齒,童真無邪的孩子,竟然是命在垂危中,這不由得令云蕭逸對世事變幻無常,生命莫測有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觸。
一個不大的童子,按理說應(yīng)該依偎在親人的懷里,享受最溫情的懷抱,沒想到這個狄山遙自幼就對武學(xué)癡迷,并渴求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
云蕭逸道:“難道,你的阿姐真就沒有辦法嗎?”
游牧童子很失落地說道:“阿姐已經(jīng)想盡了辦法,但我的病情卻無半點兒好轉(zhuǎn)。”
云蕭逸問道:“那你六歲的時候,為何想要偷學(xué)你阿姐的武功?”
游牧童子道:“阿姐總是談?wù)f江湖的風(fēng)云,不免自幼我就萌生了對武學(xué)的癡迷,我也想到江湖,我也想爭天下第一。”
想爭天下第一,這句話要是出自于一位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口中,誰都不會感覺到意外,但這句話出自于一位不滿八歲大的童子口中,這的確叫人倍感意外了。
云蕭逸道:“那你知不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人寧愿潦倒一生,也不愿意過這種有今天沒明日的江湖生活。江湖本身就是一個不毛之地,沒踏入江湖時是向往,當(dāng)你一旦介入其中,你某一天終會后悔,但江湖給人的門,大都是有進無返的。”
游牧童子急問道:“怎么?你也后悔了嗎?”
不知怎的,云蕭逸腦中突然閃現(xiàn)一位楚楚飄香的公子,不錯,那個人便是飄香劍客黎顧雛。黎顧雛的眼神,他舞劍時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浮現(xiàn)在了云蕭逸的腦海之中。
云蕭逸道:“現(xiàn)在不后悔,我想有一天我會后悔的。”
雖然游牧童子年紀(jì)尚小,但對江湖上的一些事情甚為感興趣,尤其是對象云蕭逸這種大人物。
游牧童子道:“為什么這么說?”
云蕭逸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道:“那么你現(xiàn)在有沒有后悔當(dāng)初偷練鳳笛音。”
游牧童子沉思片刻,仿佛他自己也深處矛盾之中。對于一個八歲的孩子而言,談?wù)摵蠡谂c不后悔這類的事情,似乎顯得有些不可理喻,但對于一個處于生死邊緣的人來講,這問題卻是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問題。
頃刻之后,兩人依舊沉默。
云蕭逸道:“為什么不回答,這個問題是很簡單的。”
游牧童子的臉上頓時失去了童子那般天真,倒顯得有些大人們的幾許滄桑感,他答道:“的確,它的答案很簡單,只有是與不是,而且還沒有對錯之分,但這個問題卻要慎重回答。”
云蕭逸聽后,有些詫異,他萬萬沒有想到,一位童子,能說出這種意味深長的話來。
游牧童子接著說道:“我實在向往于江湖,更渴求在這個時代名造一時,永垂史冊,所以我絕不后悔當(dāng)初的選擇,盡管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我卻很敬畏生命,我不想年少夭折,所以我也后悔。”
正因為他是個孩子,所以他的話無所隱諱,完全出自于他的心聲。也正因為他面臨著未知的死亡,所以他的話中充滿著同齡孩子所說不出來的哀傷。
云蕭逸道:“我現(xiàn)在鄭重地告訴你,你現(xiàn)在若這么想,你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游牧童子脫口道:“為什么?”
云蕭逸道:“你不曾涉足于真正的江湖,所以你無法明白行走于江湖的辛酸。”
正因為游牧童子未曾游蕩過江湖,所以他對云蕭逸的話不甚了了。的確,江湖之中的大是大非,愁傷瑣碎,宛若清晨時的迷霧,就連身臨其境的人都無法解釋前方的道路,更何況是一個沒有去經(jīng)歷過的人呢?
游牧童子道:“我聽不懂你所說的話,但我只想知道,你將來會因為什么而后悔嗎?”
云蕭逸毫不遲疑地說道:“因為情,因為義,更是因為精神的寄托與對武學(xué)的狂熱。”
游牧童子搖頭,道:“不懂。”
云蕭逸又輕撫了他的頭,游牧童子的兩只烏黑又雪亮的眸子在不解地看著云蕭逸。云蕭逸輕笑,但那笑卻是羨慕與憂傷參半著的。他羨慕于游牧童子的年齡,年華似水,清澈透明,他憂傷于游牧童子內(nèi)心對未知江湖的狂熱,對武學(xué)的癡迷。
云蕭逸道:“倘若在民間,你的一位摯友把你出賣了,你會怎么辦?”
游牧童子笑道:“我永遠(yuǎn)不會再理他。”
云蕭逸又問道:“在江湖中呢?”
游牧童子又笑道:“你在問我同一個問題,我自然會給你相同的答案。”
云蕭逸道:“錯了,截然不同。在民間,不是朋友,可以當(dāng)成陌生人,而在江湖,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游牧童子依舊不理解云蕭逸的話語,也許是年紀(jì)尚小,也許是未曾經(jīng)歷過從民間走向江湖那一種叫人悲喜交加的歷程。所以他聽云蕭逸的話總是朦朦朧朧的,但處于一種本能的好奇,他又很想聽的透徹。
游牧童子又問道:“如何不同?”
云蕭逸道:“在江湖,當(dāng)你面對曾經(jīng)的摯友變成今日的敵人,你就要毫不客氣地殺了他。”
聽后,游牧童子覺得自己的身上的汗毛在顫栗著,雞皮疙瘩在身上有如群峰突起。一般,云蕭逸本不應(yīng)該灌輸給游牧童子江湖的這面殘忍,但事實就是如此,這是涉足于江湖的俠客,很容易去體會得到的。
游牧童子道:“殺與不殺完全取決于我,我可以今后同他劃清界限。”
只有天真才會無慮,只有天真才會用雙眸去看這個世界。恐怕只有天真才會讓他幻想于那如仇似海的江湖。
江湖是個絕壁,前臨深淵,后靠絕澗,無論你是君子還是小人,是俠客還是浪子,你都處在那種絕境之間。
云蕭逸這時很認(rèn)真地說道:“你若不殺他,他就會殺你。”
這句話絕不是駭人聽聞,云蕭逸也殺過人,當(dāng)然,在他殺過的那些人里,也有曾是他最好的朋友。云蕭逸的輕笑是遮掩不住他內(nèi)心的無奈,但游牧童子并看不到這些。
游牧童子驚道:“真就這么殘忍?”
云蕭逸道:“真的,當(dāng)人一旦步入這個江湖,你就不要打算再活多少年,因為在江湖中,能夠多活一天,你就多賺一天。但那不叫殘忍,那是江湖賦予江湖上的人們無形的規(guī)則,愿賭就要服輸,既來之,就要安之。”
談話之間,天已近暮,清風(fēng)冷冷,荒草搖搖。
游牧童子望云蕭逸那飄飄的衣衫,富家公子給人的一種滄桑感也顯得是那么瀟灑。云蕭逸能想到死,正因為他想到了黎顧雛。
游牧童子自語道:“只可惜,我已命不久矣。”
云蕭逸這時一手觸及他的胸膛,發(fā)現(xiàn)他的經(jīng)脈全已倒轉(zhuǎn)。云蕭逸知道他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人的驟死是一件不痛苦但很殘忍的死法,但對于一個不滿八歲大的童子而言,那既是痛苦,又是殘忍。
云蕭逸用勁全身的力氣,試圖用自己的真氣來沖破他體內(nèi)積聚的血塊,從而使他的七經(jīng)八脈處于一種正常穩(wěn)定的變化。在云蕭逸體內(nèi)真氣推動下,游牧童子感覺到自己渾身發(fā)麻,若有千萬顆針同時刺他,恐怕他現(xiàn)在也未必會感覺到疼痛。
游牧童子這時體內(nèi)有一種強大的氣流迂回倒轉(zhuǎn),這是令云蕭逸也無法去阻止的。卻聽“啊”的一聲大叫,響徹在這空蕩蕩的牧場,隨后,又變得一片沉寂。游牧童子這時暈了過去,云蕭逸的身子也晃悠悠的,像喝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