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姆遜的問話開始了:“瑞秋小姐,只有你和女仆在家的那個晚上,你怎么看待東廂房那邊出現的人影?”
“那是女人。”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的女傭卻一口咬定那是個男人。”
“她根本就是信口開河。當時,她嚇得不敢睜眼,這是她的一貫做派。”我解釋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第二次闖進屋子的人可能也是個女的,而且她跟在走廊上出現的人影是同一個人。”
“我認為那一次是個男人。”我正在回答問題時,忽然想起那顆珍珠袖扣。
“好了,我們總算抓住問題的實質了。你有什么理由嗎?”他咧嘴一笑,問道。
見我面露猶豫之色,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需要聲明一點,假如你有證據能證明第一次的午夜造訪者是小阿姆斯特朗先生,次日夜晚他又第二次擅自闖入的話,請務必如實相告。我們不能僅僅依靠想象去判斷案情。想想看,如果把鐵棒弄到地上,還在樓梯里留上劃痕的人是個女人,那么,我們完全可以想到,第二天她還會再來,并且在螺旋樓梯那邊看到了小阿姆斯特朗先生,由于受到驚嚇,或者是別的什么狀況,就開槍射擊了。”
“闖入者是個男人。”我又一次闡明自己的觀點。因為實在說不出有力的證詞,我不得不將珍珠袖扣的事情跟他講了。顯然,他對此很有興趣。
我的話音剛落,他迫切地問:“能把袖扣交給我嗎?哪怕是給我看一眼也好。或者這顆扣子能給我們提供一條非常關鍵的線索。”
“這樣吧,我仔細地跟你描述。”
“最好能讓我親眼看一下。”他說著,用充滿狐疑的目光看著我。
“哎,說起來就惹你見笑了。我原本把它放在梳妝臺的盒子里,誰知,再去找的時候,居然不見了。”我盡可能用平穩的語氣說道。
對于我的這番說辭,他未作任何評價。不過,我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存在疑問。我按照他的要求,盡可能詳細地描述袖扣的樣子。就在我進行敘述的時候,他順手從口袋里取出一張明細單,并匆匆地掃了一眼。
“這上面只有一組壓花袖扣,一組鉆石袖扣,一組平面晚宴袖扣,上面鑲有小珍珠,還有一組造型獨特的袖扣,是用翡翠鑲成女人頭型的,唯獨沒有你描述的這種類型。不過,假如你的說法屬實,那天晚上,小阿姆斯特朗先生很有可能一只袖子上用的是一種扣子,而另一只上面使用的是不配對的袖扣。”
我沒有想過他口中所講的可能性。假如闖入屋里的并不是死者,那前一夜進屋的人又是誰呢?
杰姆遜繼續自己的談話:“這個案件牽扯了許多不尋常的事情。那天葛奇爾德小姐說,案發當晚,她聽到有人把鑰匙插在鎖孔里,并打開了門。與此同時,槍聲也隨之響起。可這正是蹊蹺所在。根據我們的了解,當晚小阿姆斯特朗先生身上沒帶鑰匙,我們在房門和地板上也沒有找到鑰匙。也就是說,小阿姆斯特朗先生之所以能夠進屋,很有可能是屋內有人接應。”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插話進去:“怎么可能?杰姆遜先生,這種推測可不能隨便說。現在你的矛頭明顯指向了葛奇爾德,你認為是這個孩子讓那個先生進入屋子的。”
他微微一笑,語氣友善地說:“瑞秋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實際上,我可以肯定地說,這件事不是她做的。可是,你們兩個人在講述事實的時候,都有所保留,不肯將事實的真相和盤托出。你無論如何也不愿意說明在郁金香花床上撿到了什么;葛奇爾德小姐也不肯告訴我,她去桌球室到底拿什么東西。現在,我又得知你發現了可疑的袖扣,還企圖故意隱瞞不說。事已至此,我索性直說吧。我認為,深夜造訪的小阿姆斯特朗并沒有被那個弄掉的高爾夫球桿嚇到,他能夠進屋一定是屋子里有內應。只是我還不清楚那個人是誰,會是麗蒂嗎?”
我用力地攪動杯內的茶,憤憤地說:“人們常說,快樂的年輕男子充其量只能作為主事者的助手。由此可見,一個男人的幽默感與他所處的職業地位是反比例關系。”
他毫不隱諱地回答:“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有時候這種幽默感是殘酷的,也是野蠻的。而對于女性,這種幽默就像被熊緊緊地擁抱過一樣,身上會被抓傷,留下疼痛不已的傷痕。這兩者之間,哪一個會更悲慘一些,我也說不上來。”
說著,他突然抬起頭叫道:“托馬斯!你怎么了,進來吧!”
滿臉憂郁的托馬斯站在門口,他看起來有些局促不安。看到他這副樣子,我立馬想起了那個放在小木屋里的豬皮旅行袋。他抬腳踏進屋內,站在房門旁邊,他的一雙眼睛盯著杰姆遜,濃密灰色的眉毛幾乎快把眼睛遮住了。
“別緊張,托馬斯,”杰姆遜和氣地說,“叫你過來,就是想從你這里了解一些情況。小阿姆斯特朗先生死去的前一天,你在俱樂部里跟山姆都聊了什么?讓我想想,星期五晚上你和瑞秋小姐見的面,星期六一早,你才正式來這里工作,我沒說錯吧?”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托馬斯突然變得輕松起來。
“先生,一點沒錯。老阿姆斯特朗先生帶著一家人去西部度假了,就留下我跟華生太太在這里看守屋子。華生太太膽子可真不小,可能是在主屋時間久了,她一直睡在主屋。這里一直怪事連連。這些事情,我跟瑞秋小姐提過。我沒膽量在主屋住,就在小木屋休息。有一天,華生太太也撐不住了,她找到我說,她自己也被那棟房子弄得神經錯亂,沒法在主屋呆下去了,要求跟我換換。想想看,她都不敢繼續住下去了,我更是不敢。最后,華生太太晚上就待在小木屋里,而我去了俱樂部,在那里另找了一份工作。”
“是什么事把華生太太嚇成這樣的?”
“她沒有提起這個,先生。她只說自己特別害怕。不過,來見瑞秋小姐的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件事情。我從俱樂部穿過山谷來到這里時,險些在谷底的小河邊撞到一個男人。他背對小路站著,還在手里擺弄一個小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個小電燈,具體是什么,我也說不上來。那個怪東西應該是壞了,亮了一下,馬上又熄滅了。我從他旁邊經過時,瞥見了他的上衣和領帶,盡管沒有看到他的長相,可我敢肯定那個人不是阿諾·阿姆斯特朗先生,他身材比阿姆斯特朗先生高大。另外,我從這里返回俱樂部時,看見小阿姆斯特朗先生正興致勃勃地玩著紙牌游戲呢,他一玩起來這個,就很難停手。”
“第二天一早,你是從同一條路來這里的嗎?”杰姆遜追問道,他一向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是的,先生。我第二天原路返回。在前一晚上看到那個男人的地方,我還發現了一樣東西。”
托馬斯拿出那個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杰姆遜手中。這位刑警將東西攤在手掌上,移動到我的視線之下。那是另一顆珍珠袖扣,跟我丟掉的正好能配成一對!
然而,杰姆遜對托馬斯的問話還沒有結束。
“于是,你拿扣子給俱樂部的山姆看,詢問他是否知道扣子的主人。山姆就把答案告訴了你,現在,你可以把答案說出來嗎?”
“當然。山姆說,他曾在貝利先生的襯衫上看到過這種袖扣。”
“托馬斯,我需要這個袖扣。好了,今天的談話讓我收獲不小,時間不早了,祝你晚安!”
“你瞧,瑞秋小姐,”等托馬斯緩慢地離開后,杰姆遜用銳利地目光打量著我說,“貝利先生的處境可不容樂觀,他注定逃脫不了干系。假如上星期五貝利先生想見阿諾·阿姆斯特朗,而沒有見著的話,當然,我這也是一種假設。第二天晚上,他看到小阿姆斯特朗擅自闖入房間,會不會執行了原來的計劃,將小阿姆斯特朗殺死呢?”
“但是,殺人動機呢?總得有個原因吧。”我激動地說,說話的時候幾乎在發喘。
“這個動機并不難找。我們不要忘記一點,貝利先生在商人銀行擔任出納,他曾經險些被小阿姆斯特朗害得坐牢,從此兩個人的關系一直很僵。還有一點,這兩個人都在追求你的侄女。此外,貝利現在不知所蹤。”
“那么,在你看來,哈爾斯幫助他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