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雅漂浮在車廂內，看著醫生奮力按壓自己身體的胸部，一些紅色的泡沫從鼻孔里冒出來，看上去情況很不樂觀。

身穿壽衣的老頭過來，青褐色的臉湊近，樂滋滋地說：“小子，死了就死了，別瞎折騰了，就算鉆回去也就是多吃些苦頭而已，到了醫院折騰幾天多半還是要死，不如現在選擇做鬼算了。”

赫雅喃喃說：“我才十九歲，怎么也得努力再活五十年吧，不可以就這樣死掉。”

老頭：“人生如苦海，早早解脫才是正途。”

赫雅：“既然是苦海，為何大多數人都希望能夠長命百歲？”

老頭：“那是因為他們認識不足，屬于糊涂蛋一類。”

赫雅無力地問：“真是這樣嗎？”

小女孩焦急地催促：“快回去啊，別跟這老東西閑聊浪費時間，他想要害死你。”

赫雅滿腔茫然，覺得老頭說的話貌似有些道理，但是小女孩顯得更真摯可信，一時不知道應該相信誰，思維里亂糟糟的。

遍身血污的肥胖婦女飄過來，用尖銳刺耳的語調說：“帥哥，別回去了，大姐我做你的情鬼，從此愛河泛舟，快樂無邊。”

小女孩：“不要聽這只色鬼的話。”

在赫雅看來，肥胖婦女毫無吸引力，又丑又蠢。

穿壽衣的老頭說：“小子，阿美看上你了，你交桃花鬼運了，乖乖做她的男寵吧，幸福會來得非常快，阿美的功夫可是超一流的。”

肥胖婦女掀開衣襟，露出兩大塊青灰色的肉狀物，得意洋洋地說：“看看大姐多豐滿多可愛，想不想摸摸？”

公平地看，兩大塊肉狀物外形和輪廓都沒有什么問題，但是色澤卻很糟糕，很像半腐爛的帶皮豬肉，附近有幾條傷口和一些紫黑色的污漬，無論怎么看都不符合人類的審美標準。

赫雅覺得厭惡，卻沒有惡心欲嘔的感覺，想來這是由于離開了軀殼的緣故，身體的某些反應失去了。

他搖頭，退后，轉身，打算鉆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

肥胖婦女臉上淫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惱怒和不滿，她突然伸出粗壯卻不結實的手臂，揪住了赫雅的一條胳膊，使勁往外一扔。

赫雅滿腔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被摔出了車廂外，結實的鐵皮和玻璃居然沒有絲毫阻隔，就這么飛了出去。

他就像在外太空失重狀態下的人，被強風吹拂，短短的幾秒鐘里，距離飛馳的救護車已經有很遠。

他想回去，然后鉆進自己的軀殼里，奮力求生，活過來，繼續從前一點也不精彩的人生。

但是他驚訝地發現，根本無法做到，他就這么飄浮在距離地面半米多的空中，能夠前進也可以后退，但是速度都非常慢，跟早晨公園里練太極拳的老年人士差不多，救護車越來越遠。

他明白一點，憑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不可能回到救護車里，而如果回不去的話，自己的軀殼將會徹底失去生命力，成為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