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里大不暢快,可一則有太后旨意,她不敢違抗。二則一想,那小孤女進(jìn)了賈府就能任自己捏圓搓扁,便也沒表現(xiàn)出太大的不悅。
擇了良辰吉日,賈璉往江南接黛玉入京。
黛玉進(jìn)京,最開心的莫過于寶玉。賈璉前腳一走,寶玉便央著賈母給林表妹收拾房子。
賈母原欲將自己后院的中跨院收拾出來給黛玉住,這樣既親近又方便照看。
“老祖宗,這天寒地凍的收拾起來也不方便,我的屋子暖和就讓給林妹妹住吧!我住到到您外間的抱廈里就好?!睂氂癜庵Z母的脖子說道。
“還是我寶玉想得周到,就讓你林妹妹住你的屋子,殘春一過再給她收拾房子。只是你不許造次得罪她?!辟Z母聽了賈珍一席話心里可透亮了,只要黛玉留在賈府,姑爺就不敢輕易妄動?;噬夏馨痒煊穹诺劫Z府,可見圣上和太后對賈府是信任的,元春在宮里日子定會蒸蒸日上。
再者,女兒去了,賈母這做娘的心里難免生出孤苦,黛玉是敏兒的親骨肉,有她伴在身邊也可解思女之苦痛。
寶玉征得賈母應(yīng)允,帶著丫頭們凡事親力親為。將屋里一切陳設(shè)重新布置,又命人丈量房屋,打制了全新的紅木書架和拔步床。
“二爺,林姑娘的閨房,要這書架做什么?”丫頭襲人很是不解,小姐的秀房當(dāng)打制菱花穿衣鏡才是。
“老祖宗常說,林姑媽最喜讀書,當(dāng)日她出閣之時,光書籍就帶走了兩船。江南林家又是世代書香,林妹妹自然也是喜歡讀書的?!睂氂穹治龅念^頭是道,為了給黛玉裝扮屋子,他立逼著賈母開了倉庫,把老太太壓箱底的好東西都要了出來。
王夫人瞧著兒子那上心勁兒,別提心里有多窩火了。哼!狐媚子的女兒自然也是狐媚子了,當(dāng)日林探花不過是跨馬游街,只瞧了那死鬼一眼便就迷上了,耽誤了自家妹妹的好姻緣。
想起當(dāng)年往事,王夫人仍氣得銀牙咬得咯咯直響。
當(dāng)年林如海一人奪得文武兩個探花,又兼家門顯赫,生得是玉樹臨風(fēng)儀表堂堂。因此,林如海名貫京城,求親說媒的踏破了北靜王府的門檻子。王夫人的父親當(dāng)日是北方八省提督,欲以二女兒招林如海為東床,不想被林如海一口回絕。
林如海拒親之事在京城曾喧囂一時,王家二小姐含悲忍憤下嫁江南皇商薛家。
王夫人一想起這段往事,就對自己的小姑子恨之入骨。賈敏一死,她自然就恨上了黛玉。
賈家迎春、探春和惜春聽說要來一位年紀(jì)相仿的姐姐妹妹,因閨房寥寂,姐妹幾個盼得十分殷勤。
沒等賈璉到姑蘇城,圣上重新啟用林如海的旨意便傳到了江南。
“恭喜林探花重得啟用?!眱?nèi)侍大總管李太監(jiān)傳罷旨意,殷勤地笑道。
“林如海跪謝圣恩?!绷秩绾偨恿耸ブ?,供在香案前。
李太監(jiān)又自懷里掏出一道明皇圣旨。
“林探花之女……林黛玉接旨?!崩钐O(jiān)揚(yáng)起尖細(xì)的嗓音再次宣道。
林如海略一愣神,急忙命人往內(nèi)室請黛主出來接旨。
黛玉在王嬤嬤和雪雁的侍候下?lián)Q了件略微新鮮的粉白籮裙,三千青絲皆用雪白銀器裝點,鬢邊斜插一朵珠燦爛的珠花。腰下蝴蝶絲絳懸著一枚別致的竹葉碧玉,緩移蓮步來到前廳接旨。
李太監(jiān)忽然眼前一亮,他身處深宮,美女佳人見得不計其數(shù),環(huán)肥燕瘦各有千秋,可今兒見了九歲的黛玉,李太監(jiān)不由得暗暗咂舌。林家千金使人見之忘俗,這通身的氣派,宮里的主子娘娘也比不得。
“玉兒,見過李總管。”林如海眼皮兒怦怦直跳,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玉兒年方九歲,尚不能進(jìn)宮待選?;噬虾鰞喊偷貍鞯朗ブ冀o玉兒,是兇是吉?林如海心里可沒了底。同時,他暗下決心若是此旨對玉兒不力,便是拼了這殘軀也要護(hù)女兒周全。他暗暗較勁兒,用眼神示意家丁奴仆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林家上上下下進(jìn)入備戰(zhàn)狀態(tài),要護(hù)自己姑娘周全。
“民女林黛玉給大總管請安。”黛玉低首,露出一段潔白細(xì)膩的粉頸兒。
李太監(jiān)急忙側(cè)身躲過,口稱不敢受禮兒。
丫頭們奉上錦墊,收拾停當(dāng)。李太監(jiān)這才展開圣旨,口里宣稱:“林黛玉接旨?!?
黛玉輕攬羅裙跪在塵埃,林如海陪跪在女兒身邊。
“朕聞林氏之女……林黛玉端莊嫻雅,少有詠絮之才。林家祖上至今,代代皆出報國的兒男。今特旨加封林黛玉為芷寧郡主,享公主俸祿。欽此!”
林如海聽罷旨意,猛然抬起頭來,握緊的拳頭漸漸松開。這道旨意倒完全出乎林如海的預(yù)料。
“林黛玉謝旨。”黛玉稍稍一愣,隨即落落大方接過圣旨,舉過頭頂供在香案上。
“老奴見這芷寧郡主?!崩钐O(jiān)滿臉堆笑,躬身施禮兒。
“李總管不必多禮兒?!摈煊裼檬痔摲?,遞眼色給身邊的雪雁,雪雁會意轉(zhuǎn)身備了謝銀。
“芷寧郡主,林探花,咱家還帶來了太后的口諭,江南任重,太后恐林大人無暇照看芷寧郡主,太后已傳旨到貴府姻親,命榮國府的老太太親自教養(yǎng)芷寧郡主,太后也好時常得見郡主玉容?!崩钐O(jiān)又笑著說道。
林如海這才悄然大悟,兩道劍眉微蹙,削瘦的棱角呈鐵青色。原來陷井在這里,皇上竟要以黛玉為質(zhì)脅迫于我,這招棋走得倒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