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爵忍不住問:“不換一雙?”
上官縈在屋子里緊走幾步,笑嘻嘻地搖頭:“不用,這鞋子穿著又輕便又舒服,很好走路。”最重要的是便宜,才三十文錢。
她早不是以前那個不識人間疾苦、不知柴米油鹽的尚書千金了。
那伙計在一旁心想,看著公子小姐似的有錢人,沒想到出手這么小氣,連他這個給人當伙計的都瞧不上,臉上不自覺的露出輕蔑的神氣來。
上官縈對這種勢利眼早已習以為常。藍爵心中卻有幾分不快,扔下錢就要走。上官縈喊住他,進去把先前換下的那雙鞋用紙包了,拿在手里,這才隨他一起出來。
藍爵不由得重新審視她。他完全無法把這樣樸素節儉的她跟金尊玉貴的尚書千金聯系在一起,甚至連性情也跟在及春館里見到的她大不一樣。
在外面她輕快、自在得多。
上官縈爬上馬車,掀簾子進去的手頓了頓,回頭看了眼藍爵,很快又垂下眼眸,羞澀地笑了,輕聲細語說:“藍公子,謝謝你。”
自從上官家出事后,還沒有人像他這樣,不在乎她不是尚書千金,不介意她只是一介伶人,三番兩次幫她,處處體貼照顧。她想到這半年來從天上到人間的經歷,酸澀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有一絲甜蜜。
車子還沒到于府,藍爵便看見門口多了兩個帶刀侍衛,知道于冕回來了,領著上官縈進去見他。于冕跟上官縈說了幾句閑話,便讓丫鬟帶她下去休息。藍爵問府里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侍衛。于冕憂心忡忡地說:“今天早上突然傳來楊大人暴斃家中的消息。我前幾天還見過他,身體好得很,紅光滿面,中氣十足,一點病容都沒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暴斃了呢?商大人讓大家注意安全,加強防衛,我便讓兵部調了一隊侍衛過來。”
即便是外人如藍爵,也敏感地察覺到朝堂上正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
他吃過晚飯,在回閑聽院的路上碰到了迎風而立的上官縈。天色將黑未黑,光線朦朧,她靜靜站在人來人往的路邊,任由晚風吹得長發紛飛、裙裾飄揚,閉著眼睛,一臉平靜,像是在感受什么。
藍爵走上前笑問:“聞到飯菜的香味了嗎?”
她忙睜開眼睛,笑著解釋:“我在等朱槿姐姐,她忘了拿東西。”朱瑾是伺候于冕的大丫頭。頓了頓她又說:“這里的風都和及春館不一樣呢。”
“怎么不一樣?”
“這里的風帶著濕潤的水氣,清新自然,吹得人神清氣爽,不像及春館,連風里都是頭油脂粉香。”
“你剛才就是在聞風的味道?”
“是啊。以前我只知道花啊粉啊是有味道的,沒想到原來風也是有味道的。”
藍爵笑了笑說:“以前我在悠然山上練劍,風從山崖底下吹上來,帶著山石的味道,又冷又硬,浩浩蕩蕩,仿佛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上官縈聞言怔怔看著他,悠悠然說:“我爹曾說過,最重要的東西是看不見的,要用心才能感覺得到。以前我不信。”
“現在呢?”
她避而不答,而是笑吟吟地轉開話題:“你看——我看不見風,可是卻可以感覺得到。”她伸出手像是想要把風抓在手里。
就像我對你的喜歡,明明看不見,卻可以強烈地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