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葉飛的聲音非常的平靜，但是這異常平靜的聲音當中似乎蘊含著雷霆風暴，他的眼神古井無波，只是坐在他對面的楚浩天身體卻不由得緊繃起來。

因為楚浩天突然仿佛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葉飛仿佛化成了一個蓄勢待發的獵豹。

那神色越平靜就越讓楚浩天不安，如果葉飛直接發怒或者是含恨離開，楚浩天倒覺得可以理解，可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平靜的讓人感覺到匪夷所思。

“為什么？”葉飛再一次問道。

只是三個字，卻每一個字都像是黃呂大鐘一樣響徹在楚浩天的心間。

楚浩天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這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因為他發現自己縱然已經十分的高估葉飛，可當此刻見到葉飛所表現出來的氣度以后，又一次讓他對葉飛的評價高了一個層次。

這樣一個年輕人，或許那個號稱江州市青年第一人的李匹夫也不過如此吧。

第一次楚浩天的心中竟然將葉飛和李匹夫相提并論，不過他很快就搖了搖頭，李匹夫的風度他也見過，那絕對是一個桀驁不馴得讓人心服口服的人，葉飛雖然那一瞬間的神態有那么一絲的相像，但是葉飛終究還是葉飛，李匹夫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李匹夫。

燕雀飛得再高，又怎能如大鵬那般呼風喚雨。

楚浩天很想說一句，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李匹夫太過于強大。

不過他斟酌了半響，還是換了一種口氣：“葉飛，李匹夫看上了我家楚月，你也知道李匹夫在江州市的地位。”

同樣的一種解釋，但是以兩種不同的語氣說出來，給人的感覺一下子截然不同。

比如第一句會讓葉飛感覺他楚浩天是因為看上了李匹夫的財富，覺得葉飛不如李匹夫才這么做的。

而第二句就不一樣了，一下子把楚浩天放到一個類似于受害者的位置，李匹夫看上了他的女兒，所以他無力反抗。

原本，楚浩天是不需要這么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了今天葉飛表現出來的一系列儀態以后，楚浩天突然待眼前的這個小輩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就連楚浩天從商這么多年用來對付那些老狐貍似的對手才會用到的手段也一股腦的對葉飛使了出來。

他也說不上為什么，大概是眼前的青年讓他感到驚訝，而不想樹立一個敵人吧。

聽到“李匹夫”三個字，葉飛的腰猛然直了起來，就像是一把強攻被拉滿到了極致，瞬間釋放的感覺。

坐在葉飛對面的楚浩天，手中的茶杯瞬間被捏成了粉碎，就連被茶杯割破的手在不斷的流血也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葉飛，那一瞬間，楚浩天有一種被射殺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一閃而逝，就看見葉飛緩緩地從座位上坐了起來，對楚浩天微微一笑。

“楚伯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如果楚月不愿意，即便是李匹夫我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說著，葉飛轉身走出茶社。

不過他的脊夏不再彎曲，直得像一桿標槍一般。

見葉飛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楚浩天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上面竟然已經密布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這個葉飛好可怕。”

突然之間，楚浩天有些后悔了，自己這么做真的是對的嗎？

可惜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只有茶樓外面賣藝的姑娘正在唱著那首霸王別姬。

“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若奈何？”

歌曲唱的是霸王別姬的故事，與楚浩天似乎沒有一點關系，可是聽到那句奈若何的時候，楚浩天的心中卻沒來由的生出一絲感慨。

走出富貴茶樓，葉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很想對著天空，狠狠地大叫一聲，可是最終他還是蹲在地上，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燃放到嘴里狠狠的抽著，直到槍的眼淚直流仍然倔強的不肯露出一絲的傷感。

他原本以為，看到如今自己的改變，楚浩天或許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他刻意的讓自己的脊夏彎了下來，可是，最終楚浩天只用了三個字就將葉飛打入了十八層地獄當中。

李匹夫，就像是壓在江州市所有青年才俊心頭的一座大山，這一次，也這樣毫無征兆的壓在了葉飛的心頭上面。

蹲在馬路邊，葉飛將整整一盒煙都抽的一根不剩，到了最后他胃里翻滾著，一張嘴便是如同苦水一樣的東西吐了出來。

而葉飛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李匹夫而已，休想從我的手里將楚月搶走。”

葉飛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他因為蹲的時間太長，雙腿有些發麻，走路的時候甚至帶著一些佝僂，但是總給人一種筆直的感覺。

就像是春天里剛剛開花的狗尾巴草，任大風呼嘯，雷雨瓢潑，依然頑強的不肯倒下。

誰說狗尾巴草的后背沒有朝天的白葉樹筆直，只不過狗尾巴草的堅持，別人無法讀懂而已。

在茶樓的另一間角落里，楚月怔怔的看著漸漸消失在馬路盡頭的葉飛。

葉飛東站馬路邊抽煙，一直到離開，楚月都站在那里看著，看著那略顯滄桑的背影，看著那把心事全部藏在心里的男人，她不由得淚流滿面。

今天她父親來找葉飛，并沒有告訴楚月，不過她還是從一向疼愛他母親的口里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就坐在父親旁邊的房間里面，甚至父親和葉飛的談話，都從那個并不隔音的竹板全部落到她的耳朵里。

當時她很想沖進去告訴葉飛，她不要嫁給李匹夫，無論他有多么的優秀。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她想要聽聽葉飛說什么。

可是葉飛就那樣轉身離開了，什么也沒有說。

楚月以為葉飛放棄了，她在傷心的同時又有一絲不甘，直到她站在窗口，望著葉飛蹲在馬路邊抽煙，望著葉飛略顯佝僂卻又筆直的脊背，突然之間，淚流滿面。

她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個男人心底不愿提起的悲傷。

“葉飛哥哥，我相信你，我會等著你的。”

楚月的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她始終堅信葉飛就是她夢里的那個白馬王子，總有一天會，腳踏七彩祥云，身披黃金圣甲，來到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