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隆隆。

在宜清休息了半日的大軍，在天色剛剛蒙亮的時候，就已經起程返京。

軍中甚少有人知曉昨天半夜發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隊伍前方突然多出一隊人馬，華蓋頂羅，錦衛環侍，氣度非常。

七王爺祁漠寒的馬車依然還是在整個大軍的中央，石烈和幾位帳下將軍，都跟隨在七王爺的身邊。只是前半程路上還偶爾傳出對話聲的馬車里，一片寂靜，仿佛那里面根本沒有人乘坐一般。

祁漠寒心亂如麻。

他捧著手中的書，不知道路途行進了多少，卻連一行字都沒有看下。車中只有他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前半程那個還斜臥在他的軟榻上的人兒，已經失去了蹤影。徒留下那個她輕輕靠過的軟枕，散發出那樣幽然而淡雅的香。

她不在這里。

他的心，也跟著不在這里了。

尤記得她坐在他身邊的樣子，挑窗張望。那細細的眉，長長的睫，靈動如波的眸子，因為傷重而微微有些失血的臉色。她像是一株靜靜開在他身邊的百合，沒有任何的聲息，卻芬芳淡雅。他雖從不抬頭看她，卻只覺得有一份從來沒有的熟悉感覺，在身邊淡淡的環繞。

那時的他，公事案卷，文本章回，一目十行?？扇缃裆磉吙湛杖缫?，他卻連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

“唉！”祁漠寒摔下手中的書，伸手挑起車窗邊的簾帳。

“王爺，有什么吩咐？”跨馬在車邊的石烈，立刻就湊上前來。

祁漠寒半挑著帳簾，向著車后遙望了一眼。

遠遠的被十幾個軍衛把護著的，是一輛簡陋的馬車。雖然有頂有帳，不似那囚車的粗糙，卻也比得他這王爺的馬車要寒酸不少。更何況還有兩個軍衛坐在那帳簾邊，連車窗都被封得嚴嚴實實，看樣子很怕她會逃走一樣。

祁漠寒的心里，微微地一動。

“王爺，您別看了?！笔椅寺曃藲獾模澳桥吮揪驮摯粼谀欠N地方，王爺以前待她太好了?！?

祁漠寒挑眉，瞪了石烈一眼。

“她舊傷未愈，本王令她在本王的帳中，也只不過是盡人道之情。你又在亂說什么？！”

石烈被訓斥，有些不滿地撇嘴：“王爺別只顧訓斥石烈，軍中有誰看不出，王爺待她格外不同。也不過她是個生得特別的大美人，倘若只是個月烏的小將，王爺又豈會這樣對她？！”

祁漠寒聽到石烈小聲的嘟嚷，不悅地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隨即，他的心中又忍不住輕輕地一軟。

其實石烈說的真的沒有錯，倘若那日候寧把她虜來，她不是女扮男裝，而只是一個敵軍的先行將軍，他還會對她如此用心嗎？或許他手中的那只孔雀翎箭，真的早已經對她一箭穿心了！

可是——

祁漠寒低頭，自己手指上還依稀留著她那日咬舌自盡時，鉻在他指上的齒痕。那傷口雖然已經結疤，卻像是鐫刻在那里一樣，令他的心忍不住的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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