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從答應和你在一起的那一秒開始,我就想我一定要對你好,每一天多愛你一點,愛到余生也不夠用。
你知道嗎?我從未有過離開你的念頭,一丁點兒都沒有。可是,當我拿到命運的宣判單時,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我多么希望,只是一個噩夢,醒來你就在身側,睡眼朦朧的你,抱著我輕聲細語地安慰,別怕,我在這。我多想這是一份錯誤的診斷書,拿給你看嚇唬你,然后你會生氣,嚴肅的批評我說,無論任何時候,你不可以拿生命開玩笑。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殘酷或美麗,都不重要,它是真實,無法更改的面目。
其他怎樣的難關,我愿意和你共進退,只有死亡不行,它說來就來,沒有商量的余地。你那么年輕,意氣飛揚,風華正茂,這場盛宴我不邀請你。在確定無誤的時候,我第一次萌生分手的想法,你知道有多難的,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讓你陪我。
四月的第十四天,臣遠醫院,我的幸福大轉彎。來的時候我有多高興,走的時候就有多心痛。我彷徨,我猶豫,我無措,這是我唯一能將上海降到最低的法子。我愛的你當然體會的到你有多愛我,我不能告訴你,我選擇沉默,選擇隱瞞,哪怕你會怪我,怨我,恨我,甚至有一天忘記我,我也不后悔這個決定。
你知道嗎?我一直慶幸,我走到你的心里,那是我走遍世界,也想回到的盡頭。我以為這是一張單線票,從沒想過,有一天會乘返程車。我的心明白的提醒我,離開你,是我最悲傷的一次旅行,此生再無第二次。
???????????????????????????????——摘自程晨日記
料峭春寒一過,天漸漸暖和起來,太陽掛的高高的,不溫不燥,舒服的撫摸每一張迎向它的臉。光影籠罩的女子,唇角弧度深深,眉眼彎彎,雙手合十,一副祈禱蒼天的模樣,虔誠而美好。睜開眼的瞬間,有片刻的眩暈,且伴著酸酸的……
反胃惡心想吐的感覺,心頭一驚,呼氣頓住,難道是…不會是…吧!
大約七八日了,因為中石的內部危機,鐘爸爸突發腦溢血,昏倒在辦公室,鐘林在公司焦頭爛額,鐘媽媽掙著心力,與往日合作伙伴建設,分身乏術,而寧兒幾乎是幫了倒忙,所以她這個準兒媳自然得回去照顧病人。自搶救過來,她便主動攬下了陪護的任務,做男朋友安心的后盾。
四月的第十四天,程晨是來工作處收拾東西,她在周一,也就是五天前遞交了辭職信。至于為什么現在才能夠離職,大概是源于未來小姑子干的好事,她不想多提,總之小丫頭也是盡力為家人好,只是方式方法不妥當,她及時制止,現下走出明氏集團大廈,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初以為自己例假的推遲,是因為這日夜顛倒的一周,邊忙活著各種守護鐘父,邊瞞著男友管顧著妹妹,飲食不當,作息規律紊亂。而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非常重要的問題,他的生日,也就是一個多月前,各方斡旋之后,公司的窘境一改頹勢,經營狀況良好,還接了不錯的大單。他很開心,推了所有應酬,拒絕了其他人的邀約,和她一起過了只此兩人的生日。那一夜,她成了他的禮物,心甘情愿將自己交付,她和他心身合體,彼此最美好的初次,最難忘最幸福的良宵。
年初,雙方父母見面,早已商議好訂婚結婚的日子,他們也為心愛的人準備好,她愿意嫁他愿意娶,終于要等到這一天。雖然,有想過留到洞房花燭夜,但抵不過情到濃時,況且認定彼此就是對的人,他忍了很多年,她舍不得他再等太久。
心下幸福的泡泡蔓延,先不告訴他了,去醫院做檢查,確定了給他驚喜,如果不是就別讓他空歡喜一場。她不愛坐出租車的,卻破天荒的攔了一輛,想快一些去醫院,去最近的一家,她要立刻馬上就知道結果。
天老爺可能見不得人太好過,給了她一盆冷水,冰寒徹骨。當被告知不是去婦科,而是腫瘤科的剎那,心頭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就算不是,也可能是腸胃科,怎么會是…
傻呆呆的坐等診斷結果的期間,整個人像是在二次元空間,周圍的一切都那么遙遠。心里默念,不會的,什么不想要,什么事也沒有,我肯定好好的。
“程小姐,您好!請問有家人可以陪同你嗎?”
“您好,真抱歉,他們在外地。”聽到白大褂嚴肅的語氣,程晨握緊了手心,強裝鎮定,“有什么,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是成年人。”
“這樣的話,請您做好心理準備。”醫生看了看面前的坦然自若的年輕女子,眼中不禁閃過惋惜之色,“初步確定是淋巴癌……”
癌,一個字足矣,腦袋里什么東西一下炸開,轟隆隆的噪音,聽不見任何聲響,對面那團白嘴里說著什么,怎么一個字也進不了耳朵。
“醫生,你騙我的,弄錯了對不對?”下意識的抓住了誰的袖子,“怎么可能呢?我一直很健康的。”
“程小姐,您別激動。”見慣了面對生死人們的常態,醫生安慰的詞信手拈來,“我知道一時半會兒,您很難接受。”
“不,我…”
“我很抱歉,已經確診。”看著一臉灰白的女子,有些于心不忍,“您現在發作不明顯,不代表不嚴重,建議立即住院治療。”
“最近可能沒有辦法。”
“那先配了藥,按時服用,一個月內必須再來復查。”
渾渾噩噩的,不知怎么邁步,腳是怎樣走的,醫院遠遠地在身后,這是什么地方。太陽躲到哪里去了,天空一下子就變得暗沉,比臉譜換的還快,大朵大朵的烏云聚集,層層疊疊,密密麻麻,遮蓋了天地,令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生死一線之差,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為什么?憑什么?命運之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人像跳梁小丑一樣,玩弄于股掌之間。
聽見冬天的離開
我從某年某月醒過來
…
…
我等的人在多遠的未來
孫燕姿的《遇見》,優美的歌聲,像是從遙遠的夢里傳來,一點點拉回了她的神游天外。
木訥的在包里掏了半天,才拿出手機,屏幕是黑的,原來那是他以前的專屬鈴聲,他聽到后說,你等的人就是我,所以可以換掉了。這一刻,心里暗自慶幸,他沒有打來,因為不知道怎樣同他講話,語氣不對他就會察覺,再給多些時間,她要慢慢理順思路。
“丫丫,親愛的媳婦兒,快接老公電話…”他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老天給的時間并不多,剛剛忍咽下淚,他的錄音鈴聲就打破了沉寂,顫抖著手按下接聽鍵,咬咬唇,臉上揚起淺淡的笑,“木頭,你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你在哪里?我來接你”
“別啦,也沒什么東西,都收拾回去了。”有點慌亂,有點著急,盡量控制了情緒,不能讓他來,如果現在見面,她不能保證,在他面前不露破綻。“我在計程車上了,都快到家咯你好好處理事務,我是失業人士,等著你賺錢養呢!”
“好噠,老公遵命!到家了發條短信給我。”口吻轉變的認真,“你要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做,這幾天都累壞了吧。”
“嗯嗯,我知道啦!快去忙你的吧”
“Yes,Madam!”雖是這樣說了,電話仍是沒有掛斷,程晨久久的盯著屏幕,不想劃過結束通話。可她又不可以猶豫太長時間,他一定會等到她掛了才肯去工作的。
掛斷,編輯好短信,想著過一會兒就發送,省得他擔心。
右手失力的垂在身側,她順勢蹲下,坐在了冰涼的路沿石凳上,背對著喧囂塵世,眼底一片荒蕪,四周靜悄悄的,聞不見人聲鼎沸,看不清車水馬龍,仿佛整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
“滴…”聒噪的汽車喇叭聲,刺痛了耳膜。程晨渾身一個激靈,脊背緊繃挺直,不敢轉過身去,生怕是鐘林突然出現在面前。深呼吸再深呼吸,調整好滿意的表情,回眸一笑,看到車窗里的人,臉色微沉,唇角僵硬。
“是不是不愿意辭職啊?”伸出半個頭,滿面戲虐調侃,瞟了一眼后座,“你的東西又落下了。”
“我不要了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兩手空空。心里不痛快,對他語氣偏沖,反正也不是名是的員工了,不必受他的挖苦。
“鐘林沒來接你,一個人跑這來做什么。”挑挑眉,“上來,我送你回去。”
本不想領他的情,但當下荒郊野外的,連個的士也攔不到,天又黑壓壓的,像是在醞釀一場暴風雨。而且,自己心亂如麻,有個人在身邊,無論是誰都好,避免胡思亂想。至于他一路上在說什么,她全是不假思索未經大腦的脫口而出,一切是白茫茫的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