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她坐好，想著事不宜遲，打發(fā)她離開尚宮院回到寢所是緊要，便拿絹子給她擦了臉：“你穿上我的唐衣，馬上離開尚宮院，你到洗衣房去，把唐衣脫下來之后扔在那里，接下來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說罷，我打開文具匣，將墨汁灑在衣襟上。高內(nèi)人含著淚，感激的點點頭。我拉開門，拿著盆借故打水，在院子里細細觀察了一陣后，回到屋內(nèi)，吹熄了燈：

“你的事，改明兒跟我說清楚，快走吧，院子里沒人，我這里又是下處，你從側門溜出去，洗衣房最近，天色擦黑，沒人看得清你的臉，到了洗衣房不要驚動任何人，把唐衣扔在漿洗閣子里即可?！?

這一夜我膽顫心驚的，根本無法入睡，想著那駭人的宮規(guī)，不禁毛骨聳然，宮女們數(shù)百年來流傳著一個秘密的規(guī)定：

宮女是王的女人，雖然不一定能給王侍寢，但宮女的清白不容玷污，若宮女與男人們私通，被發(fā)現(xiàn)逮到之后，將由宮女中最高長輩賜附子湯藥死，并扔在亂葬崗，對上只是謊報病逝，活不見人，死不尸。

高內(nèi)人是我從小長大的同伴，是我在這個深宮中最要好的朋友，若非如此，我今天不會冒著天大的危險來救她，若是監(jiān)察尚宮發(fā)現(xiàn)她在我寢所，我俱是連罪的。

想到這里我坐起來直擦汗，喃喃自語：“臭丫頭，你從小就說高興在一處，死了也在一處，我們活得這么好，干什么要犯這事?。　闭f罷，我心里又恨恨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宮廷里除了讓主上與東宮，全是宮女子，男人，內(nèi)侍也算男人，笑話，只有，大殿別監(jiān)。

難道是跟大殿別監(jiān)，會是誰呢？高內(nèi)人會與哪個別監(jiān)私通呢？

門外已有通明的燈火，我拉開門原來是尚宮們都回來了。我想起還要到吳尚宮那里回話，只得披了件中衣到吳尚宮那里。吳尚宮手枕在案幾上，敲著頭，她一想問題就習慣這個動作，見我進來，只瞟了我一眼，又繼續(xù)沉思，我坐在一旁自是不敢驚動，好半晌吳尚才坐直了：

“越來越?jīng)]規(guī)矩，穿成這樣。”我一愣：“唐衣出宮的時候弄臟了，下午送去洗了，見您回來，急著過來，恕小女莽撞?！?

吳尚宮狐疑的打量我：“這么巧，唐衣臟了？”我像和尚敲木魚般直點頭，她的聲音里明顯露出懷疑：“難不成，你屋子里，適才真藏著人，快說，那人是誰，你如何包庇她?！?

聽她這么一說，我嚇得跪在地上：“娘娘明鑒，娘娘若是疑小女，請您這就徹查去，小女如何敢隱埋絲毫？”吳尚宮見我腦門咚咚直叩地板，才不奈煩的說道：“好啦，你這性子，我還不知道，打小就怕事兒，這事你做不來，也不會犯這個傻?！?

我方坐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娘娘，你勞累到今天，我給您揉揉肩吧?！闭f罷，我給吳尚宮揉起肩來，吳尚宮上了年紀的人，她服侍中宮殿已二十七年，今年已經(jīng)五十七歲，頭痛腦熱的病也漸漸多起來。

這肩周更是經(jīng)常犯痛，常常叫醫(yī)女們來揉肩，我瞧著見多了，也跟醫(yī)女們學了這個手藝，有時她便叫我給她揉肩，我是打心底里把吳尚宮當母親來侍奉的，今天這樣欺騙她，心里十分難受。揉了會兒，她大約是覺著舒服，嘆口氣：“宮廷的歲月摧人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