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眾生平等
- 綰君心:宮女子之昌德宮
- 花香
- 1489字
- 2014-05-27 18:24:03
吳尚宮離開之后,我的心愈發不得平靜,家父參加科舉雖然中了進士,在軍器寺做別監,卻是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官職,因家父為人耿直、不懂權謀與應酬,數十年來未曾晉升,僅僅是守著個能一人吃飽的俸祿,家中貧寒,不得已將我送入宮廷。
由于家父不曾依附于任何派系,我進宮做宮女也不屬于任何派系,這是不幸也是幸運,孤苦無依方是身家清白,這也是吳尚宮多憐惜我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吳尚宮年邁出宮,我將何去何從。如果中宮殿易主,敬妃升遐,不僅只我,整個中宮殿的宮人,命運都未可知。
若敬妃再年輕些,我不敢奢望能坐到吳尚宮的位置,但是隨侍多年,按級晉封,恪守本分,即使主子不在了,也能謀到一個較好的閑職,最后年老出宮,可是我的上司和我的主子,她們年紀已高,彼如朝露,我能等,她們卻不能等。
我松了衣襟,解下腰帶,退卻長裙,將身上的配飾荷包、香袋一件件取下扔在小幾上,整個人亦趴在小幾上,捧著臉只出神的想。命運如飄零之葉,該如何泅渡。應該去東宮嗎?該去嗎?“唉”,我長長的嘆了口氣。
視線落在沉甸甸的荷包上,我打開荷包,取出那條銀光閃閃的十字架項璉。手指細細的撫過冰冷而堅硬的十字架,十字架的背后觸感凹凸不平,我移過燈火,湊著細看,原來有一行小字:“眾生平等。”我喃喃的念叨:“眾生平等”,說罷,不禁自嘲起來,這簡直就是驚世駭俗。
鄭氏家門在高麗朝是名門望族,和高麗王室一直信仰佛教,歷經幾世,佛法與茶道也傳到了我父親這一輩,佛家也講求眾生平等,但我父親卻從不相信這些,他曾親口對我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等級,就會有不平等,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佛法的世界只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想。”故邇他雖然看佛經,但是他卻并不信佛。
父親所言何嘗不是現實,單說我的周圍,就說宮女,宮女多為中人階層的子女,也有部分白丁家的女孩兒,賤婢的女兒原來連做宮女的資格都沒有。朝鮮恪守著嚴格的禮教、講正統儒家思想、講三綱五常、更講嫡庶之分。士大夫家的閨秀進宮為宮女子,多是成為后宮及嬪御,鄭氏家門雖然沒落,也頂著兩班的貴族身分。
吳尚宮與我都是兩班的女兒,在出身上,她是覺著,不會辱沒了她的門風,調教起來也相較容易些。所以今日在宮廷,說到選秀,敬妃會如此輕視宮人,在她看來出身中人的宮女們,是沒有貴族的教養與風范的,比如恭嬪,這也就是她一直堅持要從士大夫家中選秀的原故。
其實我又何常不是這樣的想法,就算是交朋友也是如此,再比如說高內人和楊內人,高內人的父親是簽政高致君,曾隨使節團出使明國,若非高內人向往華麗的宮廷,她現在還在高府里過著養尊處憂的小姐生活。
所以她滿口的詩詞曲賦,出身與教養在朝鮮時代還是有著必然的關系,而楊內人是譯官的女兒,只有中人才會去做的官職,她的骨子里,是卑微的,從平常的話語中她對我和高內人出生的羨慕,是能感覺到的,所以她是那么渴求要給王侍寢、要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是,對于平等我卻又是如此的向往,愿為人妻、不為人妾,不就是對身分要求一種平等嗎?要兩情相悅,要心心相映,不就是對感情要求一種平等嗎?雖然在心里對楊內人有些輕視,但亦是真心待她。
我談不上信仰佛教,可是對于佛法,素有所聞,在未進宮之前,因家在妙香山附近,常跟父親到山上道洗寺,聽父親與大師們說法,還是向佛之心。
我一面不相信平等,但又一面渴求著平等;一面忍受著不平等的煎熬,為奴為婢,一面又蔑視著不平等,心中充滿夢想。那么,這條銀項璉又是何方之物?
這不是佛珠,非佛法之物。它又從何而來?除了佛法,還有什么樣的信念是渴求平等的。
世界之大,天地之寬,還有很多人和很多事,是我想要去經歷的。是呀,我有一生的時間來尋找我想要的,盡管現在還不是那么清楚的知道。
于是,我作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