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如煙先醒的，待我醒來時(shí)，如煙已經(jīng)在梳妝了，見我醒了，溫柔的笑道：“現(xiàn)在時(shí)辰還早，看你睡的香甜不忍喊你，既然起來了，就讓踏雪打水來吧。”

我使著小孩子脾氣不肯起來，只躺在床上看如煙梳妝，如煙真是美人胚子，今日子月為她梳了松松的隨云髻，配以銀質(zhì)鑲粉寶石的珠花，淡粉色軟裙，上面用粉色金絲線繡著一朵朵荷花，外罩月白色對振外衫，清雅動人，如煙從鏡子里瞥見我瞧著她，轉(zhuǎn)過來笑道：“再不起身，姑姑該罰你了。”

她這一笑，真真是巧笑倩兮，我不由夸贊道：“姐姐真像天人一般。”

如煙羞紅了臉，假裝不理我，踏雪打來了水，問我如何梳妝，這時(shí)如煙走過來，接過踏雪手里的梳子，說道：“妹妹生的明艷，太樸素了反而與自身氣質(zhì)不搭。”說話間已經(jīng)給我梳好了靈蛇髻，又從自己的梳妝盒里拿了一支乳白珍珠玉蝶翅瓔珞，珍珠流蘇隨著一舉一動，輕輕的搖晃著，煞是好看，又給我挑了件藕荷色長衣，衣服袖口用緋色的絲線勾出妖艷的芍藥，顯得我嬌麗動人，最后如煙拿了一條嫣紫色的腰帶替我扣在腰間，更是顯出了身段窈窕。

“如此甚好。”如煙笑道。

我看著問道：“會不會太張揚(yáng)了？”

如煙說道：“妹妹的姿容不做打扮已經(jīng)美極，我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如此我放寬了心，和如煙出了院門，果然我今日的裝扮甚是惹眼，秀女們都小聲議論，芊羽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心中不悅，如煙卻看向我，示意我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就沒有多想。

向嵐姑姑清點(diǎn)了人數(shù)，照例說了幾句話，看到我時(shí)，愣了一愣，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卻終究忍住了。

我們12個秀女合坐一輛馬車，在向嵐姑姑的安排下，往京城駛?cè)ィ蠹倚膬?nèi)都激動又緊張，一路上反而不多話，由于州府離京城并不遠(yuǎn)，我們起的又早，近中午時(shí)分就到了。

和娘親預(yù)計(jì)的一樣，我們被安排在儲秀宮，儲秀宮的院子很小，房子也不大，外觀上呈工字形，，兩旁是一排偏殿，里面隔成許多小房間。和我們一道的還有其他州府選送的佳麗，合計(jì)60人，不知道里面又有多少厲害角色。

由于如煙的父親是正五品官員，所以如煙在我前面殿選，我則和其他州府的父親同為六品的一道殿選。

早上來的秀女已經(jīng)選過一批，六人一組，已經(jīng)選去5組，具體的留選情況我還不清楚，但看見有女子痛哭失聲，有女子狀若癲狂，我站在隊(duì)伍里，只覺得手里已經(jīng)緊張的出了些汗，不知道芊羽，滿心她們有無中選，還有如煙，如煙會不會得到皇上青睞呢。

我正想的出神，突然發(fā)現(xiàn)向嵐姑姑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站在我身邊，我剛要開口，向嵐姑姑拉我出了人群，我看見踏雪也在，手里拿著枝白玉蘭簪子，向嵐姑姑對踏雪說道：“趕緊把你家小主頭上的珍珠玉蝶翅瓔珞摘下來換上這個。”

踏雪疑惑的說道：“我家小主戴這個甚是好看，何況這個還是如煙姑娘給小姐選的，殿選就該明艷一些啊。”

向嵐姑姑不看踏雪，盯著我說：“小主有所不知，這個珍珠玉蝶翅瓔珞需得六品寶林以上的才能戴，小主現(xiàn)在還是秀女之身，尚未聽封，怎可如此大意，自毀前程。”

踏雪連忙給我換上，我一時(shí)傻了，是啊，若是戴上這個，豈不是擺明了要當(dāng)主子的心思，皇上皇后定然會認(rèn)為我是一個功利女子，只是如煙是否也不知情呢，否則怎么能送我這個，昨晚我們才拉過勾，她說的那樣真誠，但倘若如煙知情，我不敢往下想下去，這其中，究竟怎么回事呢？

向嵐姑姑仿佛知道我的心思，說道：“小主不必想太多，小主和如煙小主一向交好，我想此中必定有誤會，殿選在即，小主不宜分心。”

我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向嵐姑姑提點(diǎn)。”隨即計(jì)上心來，我吩咐踏雪不要把這個瓔珞拿回去，藏在袖子里收好，候在殿外不許離去，一定等我選秀出來，踏雪允諾后，我才匆匆回到秀女隊(duì)伍里。

我重新調(diào)整了心情，又整了整衣服，就聽崇華殿外的太監(jiān)拿著名冊喊道：“洛清揚(yáng)、董玉芬、華梅、甄綺夢上殿覲見。”

我位列四人中的第三位，我微微垂首，跟著前面兩人，在太監(jiān)的指引下，緩緩入殿，殿內(nèi)果真是金碧輝煌，明亮似鏡，我低著頭，都能看見自己的影子，然而殿內(nèi)卻無一絲春意，只有冰冷壓迫之感，整個大殿內(nèi)點(diǎn)著龍涎香，只有帝王才配用的香料。

我們四人站畢，按姑姑說的行了禮，皇后卻沒有發(fā)話，我們便不敢起身，依然是不敢抬頭，我從眼角的余光看到皇上所穿的袍角，用上等金線秀的龍翼，閃閃發(fā)亮，仿佛再看，就會灼傷你的眼睛，另一個袍顯然是皇后的，因?yàn)槟桥劢鞘谴蠖浯蠖涫㈤_的牡丹，用金線和正紅色絲線混繡而成，正妻才配用的顏色，極其雍容華貴。

我暗自揣測殿上所坐兩人的表情，卻苦于只能保持著謙卑的態(tài)度，時(shí)間仿佛靜止了，殿內(nèi)安靜的出奇，我連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出聲，又過了一會，皇后終于說話了，聲音聽不出溫度：“都起來吧。”

此刻我才覺得腿部已經(jīng)酸麻至極，皇后這個下馬威做的是不動聲色，想必另外三人也是不堪久跪，其中一個起來的時(shí)候稍稍晃了一下，然而動作極其輕微，不想皇后卻一道眼光射了過來：“是哪位啊，這么的不懂規(guī)矩，姑姑沒有教你們嗎，行個禮都做不好，還怎么服侍皇上？”

話音剛落，剛才來宣冊子的公公已經(jīng)把這名秀女帶了出去，外面?zhèn)鱽硪宦暎骸岸穹遥！?

皇后一句話，便判斷了一個人的生死，這樣榮極的地位，怪不得人人都想坐，我暗自慶幸的同時(shí)，更加的不敢動彈。

皇上從玉石階下走下來，在我們?nèi)酥g踱著步子，最后在我這里停了下來，只聽見一個渾厚清朗的聲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此刻不容有一絲錯誤，于是我只將目光留魚皇上衣襟處，不卑不亢的答道：“回皇上的話，秀女閨名洛清揚(yáng)。”

“抬起頭來吧。”我微微抬起下巴，這才看見了皇上，但依舊不敢平視，也許就是我日后的夫君，和眾多女人共有的夫君，皇上劍眉星目，不算是美男子，只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似能把人看穿，也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威嚴(yán)，可能是現(xiàn)下選秀，面部表情還算柔和。

皇上看我時(shí)候，眼中掠過驚艷之色，饒是看多了眾多佳麗，興許我還是有一點(diǎn)特別之處的，皇上稱贊道：“洛清揚(yáng)，好名字啊，朕記得詩經(jīng)有云，有美一人，宛如清揚(yáng)。”我低頭不語，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

皇上的表情，皇后自是看在眼里的，皇后會意問道：“洛秀女平時(shí)都看些什么書呢，喜歡做什么呢？”我這才敢將目光微微移向皇后，皇后生的媚而不妖，天然貴氣，一身品服更是襯得她氣質(zhì)不俗。

我平時(shí)雖然在母親的教誨下熟讀詩書，但此刻知道不能鋒芒過露，于是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只讀過《女則》、《女訓(xùn)》之類的書，《四書》也略知一二，平日里只有女紅烹飪還說的過去。”

皇后顯然對我的答案很是滿意，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若是太有智慧了，也會讓她頭疼，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讓德公公拿了玉牌子給我，示意留，我的命運(yùn)，也因?yàn)檫@一天，這一個人，就這樣被改變了，我心內(nèi)更加感嘆皇后翻云覆雨的能力。

出了門，公公說道：“恭喜小主，小主請先回儲秀宮吧，明日奴才會宣讀封書。”

我笑道：“公公真是辛苦，清揚(yáng)才入宮閨，很多地方還不甚明白，日后還需要公公多多提點(diǎn)。”說罷從腕上退下一只玉鐲子，這只鐲子并不是俗物，是我娘當(dāng)年的陪嫁之物，雖然有些心疼，但也知道是必須的，德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什么稀奇物件不曾看過，若所贈之物入不了他的眼，反而適得其反。

德公公也不推辭，徑直收下，說道：“洛小主天生麗質(zhì)，本公公心中自然有數(shù)，但小主的造化，不是我這個公公能左右的。”

他這話說的，既套了近乎，又有所疏離，力度拿捏的剛好，不虧是宮里的老人，我朝他微微一笑，向殿外走去，我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