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磅礴的劍氣，遠遠超過了任何一名先天境界的修士可以承受的極限。

理論上來說，哪怕是沒有陣法加持的蜀山青石，也不是先天境界的武者可以破壞的，即便是辛微涼去攻擊蜀山青石，也只能靠著幽厲的鋒利，單憑劍氣擊碎根本不可能。

此時金烏初生，金色的晨光早已刺破朝霞，一道道金光鋪灑在試劍臺上，同時也把這道剛猛的劍氣映成了金色。

在空中的趙青蒼猶豫了一下，還是閃身擋在辛微涼身前，輕聲嘆道：“辛微涼，你輸了。”

說罷趙青蒼伸手一抹，這道撕空裂石的劍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掌教！！”

辛微涼目眥盡裂，雙眼赤紅，俊美的臉上青筋浮現，手中的幽厲也黑光時明時黯，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趙青蒼背對著辛微涼，并沒有回頭，而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我若是不給你擋下這一劍，你可能會死。”

“我寧可死！！”

一身黑衣的辛微涼嘶聲大吼。

趙青蒼皺了皺眉，訓斥道：“你不過輸給一個同族，身為蜀山修士，怎可輕易言死！你抬眼看看，蜀山以南還有無數妖族虎視眈眈，巴蜀生你養你，你豈能說死便死？”

辛微涼雙目赤紅，隱隱流下血淚，他跪地拜伏道：“掌教祖師，弟子不服，弟子不服啊！”

趙青蒼轉身將辛微涼扶起，輕輕一掌拍在辛微涼背后，替他理了理體內因為心境劇烈波動而紊亂的元氣，出聲嘆道：“癡兒，為何將一時之勝負看的這般重，似你這般脾氣，如何得道長生？”

辛微涼掙扎起身，再次跪伏在地。

“求掌教祖師成全，今日若就此了結，弟子此生都無法釋懷，更別說什么長生得道了！”

青蒼真人聞言猶豫了一下，抬頭望向李清，問道：“李師侄……你看？”

李清此時也將方才震蕩的罡氣平息了下來，聞言笑道：“趙師叔，你們這一哭一和的，無非是想要重比而已，直說就是，何必拐彎抹角。”

“我首陽山自開宗立派以來，從未怕過挑戰。”

趙青蒼頓時尷尬了起來。

一般修行中人，相對來說大家都壽元悠久，所以說話做事，都會留一些余地，趙青蒼哪里會想到李清說話如此直白，當場讓他這個蜀山掌門難堪。

“咳，如此，李師侄就屈尊再跟鄙派弟子比上一場。”

李清依舊面帶笑容，問道：“這一次趙師叔不會再出現替某人擋劍了吧？”

此言一出，原本就余怒未消的辛微涼更顯憤怒，就連老好人一般的趙青蒼也變了臉色，將袖子一拂，冷聲說道：“生死由命，福禍自招。”

此言一出，不僅那些未上高臺比武的人嘩聲大作，就連正在臺上比斗的眾人，也停下了爭斗，全部盯向了第一試劍臺。

“……這個首陽山的小子，好強。”

“是啊，自從辛微涼得了那柄黑劍，三年以來打的蜀山上上下下的先天弟子服服帖帖，這人居然能跟辛微涼打的不分上下，還占了上風，可怕！”

“哼，辛師兄剛才心軟，沒有下狠手一劍刺死他，否則此時場上那個姓李的早已是一具尸首了！”

有人搖頭反駁道：“劍道之爭原本如此，不管辛微涼是不敢還是不愿意以傷搏命，那一招之爭就是落了下風，然后被人搶到先機使出必殺的劍招，若不是掌教真人，此時試劍臺上確實應該會有一具尸首。”

“是啊，辛微涼得了那柄奇怪黑劍以后，這三年太過順風順水，心境居然已經跌落到了這個地步，此時干凈利落的認輸倒還能留下些風度，居然硬生生請求重比，真的是……”

“虧你二人還是我蜀山弟子，居然偏幫外人！”

“就事言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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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蒼走后，辛微涼從地上站起，雙目依舊赤紅，手中黑劍的劍罡漸漸亮起。

看著漸漸走進的辛微涼，李清臉上依舊帶著令所有蜀山弟子咬牙不止的笑意。

“嘖嘖，好駭人。”

辛微涼此時雖然心中依舊憤怒，但是語氣已經恢復了冰冷：“李清，你行險勝我一招，這一點確實無話可說，我之所以不服，是因為那一劍我硬接未必接不下！”

“你哪來的自信？因為這柄怪劍？”

“因為我是辛微涼！”

辛微涼心中怒極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他手中黑劍乃是蜀山四禁劍之一，無論是攻守，都厲害無比，在他心中估算李清那一劍，自己硬接也不過輕傷，不會失去戰斗力。

只是他不會想到，這道劍氣里不僅只是李清本身的罡氣，還帶有一絲絲無定古劍的劍氣，如果趙青蒼不出手護住他，他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變成一個廢人！

而青蒼真人也是看到這一點，才會毅然出手，湮滅了這道劍氣。

李清翻了翻白眼，道：“你現在怎么說都可以，廢話少說，拔劍吧。”

辛微涼冷哼一聲，提劍在手，一道熾烈的黑芒撕裂空氣，斬向李清。相比上次，辛微涼的劍罡威力更大，速度更快，但是李清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這小子，心境崩了。

的確，辛微涼一劍接一劍，勢若瘋虎，比方才的劍招更顯凌厲，更顯力道，但是已經失去了章法，原本辛微涼的劍雖然是黑色劍罡，但劍訣卻是浩然無比的昆吾劍訣。現在辛微涼行劍之間，雖然依舊是昆吾劍訣的劍招，但是風格和節奏已經完全失去了昆吾劍訣的真意。

辛微涼只出了兩劍，在看臺上觀戰的趙青蒼就勃然變色，起身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便走，走之前惡狠狠的斥責了自己的徒弟，也就是身在評判席上的昆吾峰長老鐘離塵。

“你瞧瞧你這個徒孫，成個什么樣子！給人家一激，連昆吾劍訣都不會使了！什么東西！”

鐘離塵望著遠去的趙青蒼訕訕不語，轉眼望向臺上勢若瘋虎，劍招已經不成章法的辛微涼，心中嘆道：“這幽厲劍戾氣果然攝人心神，三年前如此溫和的少年人，居然變成了這個偏激模樣，此事，是我昆吾峰做錯了啊。”

“還有這個少年的劍招，行劍握劍全部都是含光劍訣的影子，多半已經將含光劍訣統統學了去，青茯師叔祖對首陽山真是半點也不藏私啊。”

再說到場上，李清此時正好整以暇的招架著辛微涼的攻勢，再沒有上次的窘迫。辛微涼劍快，而李清跟隨沈青茯練了三年的含光劍訣更快，雖然沒有辛微涼力道這么足，但只要找到辛微涼劍招中的薄弱點，略微使力，就可以輕易化解辛微涼一劍兇似一劍的劍招。

辛微涼這種打法注定了他堅持不了太久，一來很耗費罡氣，二來連出數十招摸不到李清，別說此時心境已經在崩潰邊緣的辛微涼，就是常人，心中也會戚戚然。

不過數十招，辛微涼的劍勢就緩了下來。

李清輕描淡寫的揮舞了一下青鬼劍，就將幽厲格開。然后李清把木劍青鬼拿到眼前細細打量一番，只見劍身大大小小，將近有幾十個缺口，頓時心疼不已。

“你這柄劍好鋒利……居然砍壞了我的佩劍。”

下一瞬間，李清反守為攻，木劍青光縱橫，再一次施展出了劍經中的解玉劍，一道劍罡從青鬼之中激越而出，又化作一道磅礴的劍氣，這道劍氣雖然不像上一道劍氣附著了無定古劍的劍氣，但威力依然足以將地面上的蜀山青石震裂，劍氣重重擊向辛微涼，辛微涼橫劍一擋，此時他罡氣將盡，連反抗的能力也做不到，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就被連人帶劍一擊打下第一試劍臺。

辛微涼重重跌下高臺，手中的幽厲也脫手而出，哐的一聲落入塵埃。

整個試劍臺頓時沸騰了起來。

辛微涼……輸了？！

李清輕輕一躍，躍到辛微涼身邊，見幽厲被擊落在他身邊數米處，便想伸手撿起，豈料剛手剛剛觸碰到幽厲，劍身黑光大放，將李清狠狠震開，李清被這一震之力震退近十丈！

李清愣了一下，從地上起身，他被這一震之力震的胸口發麻，但是好在沒有傷到筋骨。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胸口，李清不由感嘆道：“好劍啊。”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不遠處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辛微涼，繼續說道：“只可惜，如此好劍，卻把你害慘了。”

見辛微涼并不答話，李清繼續說道：“看得出來你此時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就把蜀山最難的昆吾劍訣練成，不可謂不天資聰穎，只是這柄黑劍讓你過早的同輩無敵，以致于養成了你這暴戾的自負性子。”

“所以你一旦吃了虧，就會一潰千里。”

辛微涼終于抬頭，望著李清冷冷一笑，道：“李清，你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有資格教育我？”

李清極為老成的負手笑道：“我跟你大不一樣，你是得了這柄怪劍才強行無敵。”

他負手而立，背靠著蜀山望向遠在北方萬里的首陽山。

“而我則是不得不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