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陷落的地面下,裸露出一個巨大的暗銀色半球形金屬建筑,這個緊急避難用的“穹頂”深藏于地面下五十米深處的以鈦合金為表的密閉鋼混建筑此刻就像個盛在碗里的雞蛋。天空中雷云滾滾,路鳴澤高舉著索爾之錘即將擊破這最后的防御。穹頂之內,所有人盯著通過針孔攝像頭傳來的影像,心里升起一陣絕望。
“這就是黑王之怒嗎?”
此刻沒有人會去注意的一角,芬格爾“當啷”一聲狠狠地拍在穹頂表面,強化后的地面被強大的反震力震得四分五裂。言靈之力消退,芬格爾蛤蟆一樣趴在地上,一口老血哇的吐了出來。
“你就是索爾之錘也砸不爛鈦合金啊,這時候不該用火的嗎?火克金啊黑王!”掙扎已經沒什么意義了,雷電也許劈不開穹頂,可是沒處躲避的他是必死無疑的。“被雷死也不賴,好歹能留個全尸。”
“這么輕易的就放棄希望了啊廢柴師兄。”蒼雷墜落,天地失色,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半空中,右手微張,就像要握住雷霆一樣抬起了手。暴躁的雷龍躍動著,還真就無法再下墜絲毫,最后只能不甘的消散開來。
“臥槽,我還有這等天兵師弟?有能徒手接閃電言靈嗎?”芬格爾搜腸刮肚的想著這到底是哪一號人物,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能是因為留級太多年師弟太多了記不住?
“不用想了,你不記得我是誰的。”路明非看了眼有些茫然的芬格爾,心底一時間五味雜陳。
記憶這種東西還真是脆弱啊。
“哥哥,你來了啊。”路鳴澤輕嘆了口氣道,“看來薯片和她手下的一票靚妞沒能帶著你周游世界啊,還是說這種事應該交給麻衣去做更合適?”
“她們表現得太殷勤了,不然我還發現不了。”路明非看了眼瞬間警惕起來的芬格爾,無奈的苦笑了一聲,“雖然我知道你肯定會做這些事,可是我還沒死呢。”
“所以,哥哥你是要阻止我嘍?”路鳴澤困惑地問道:“他們可是要殺我們的人,那我殺他們又有何不可?”
“我沒有那么強的正義感,你要殺別的人可以,殺他們不行。”
“為什么?他們甚至都不認識你。”
“可我認識,看到他們我才能感覺到我作為路明非真實的存在過。”
“沒了商量了?”
“沒得商量。”
“那,做個交易如何?”路鳴澤狡黠一笑,深深地看了眼路明非,“我幫你復活繪梨衣,換你這次別阻止我怎么樣?臟活累活都歸我,便宜全讓哥哥占,還有比我更貼心的弟弟嗎?”
“你果然有辦法復活她……”突然聽到繪梨衣的名字,路明非眼神驟然一黯,心里一陣波濤洶涌。
“只是當時恰好牽引走了她的靈魂而已,畢竟在我的劇本里,她是不用死的。”路鳴澤攤了攤手道。“只要哥哥點頭,完事了我就立馬去復活她。”
人死之后有靈魂出竅這一說其實確有其事,只是一般人根本看不見而已。不過掌握了精神元素的黑王和白王卻可以,甚至能牽引走那些靈魂進入死者之國,大多數會直接化作尼伯龍根里純粹的精神元素,只有少數可以成為死侍,得到重生的更是寥寥無幾。路明非現在雖然已經恢復了部分黑王之力,不過想要真正的復活一個人還是需要有她的靈魂才行。
“為什么一定要殺死他們。”雖然很想復活繪梨衣,不過路明非也不想校長芬狗他們就這么死了。
“因為他們讓我看到了這群螻蟻未來真正把我們龍族毀滅的可能性。”路鳴澤難得一臉正經,語氣沉重地說。“那就只能把他們先毀滅了再說了。”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道,“其實我有個方法可以解決這一切。”
“說說看。”路鳴澤有些不以為意的挑了挑眉。
“抹除他們所有人關于龍族的記憶還有血統,將龍族的歷史從人類的歷史中抹去,這樣就能根除人類與龍類的仇恨,他們也沒必要繼續做這屠龍業了。”
“真像是哥哥你能想出來的辦法。”路鳴澤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倒也沒有什么不對的。只是以龍族的高傲,向人類妥協從來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這倒確實可以,既然哥哥你這么決定了,那這事就交給哥哥你了。”
路鳴澤雙翼一收,有些興致缺缺的落在了穹頂上,看了眼遠處警惕卻又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的芬格爾,低低的嗤笑了一聲。“干脆順便把諾瑪復活了吧,就當先實驗一下。畢竟這還是我第一次復活人類。”
Eva人格是以Nonie Maria的活靈為基礎構建的人工智能,確實還有著復活成人類的可能。
“給我三天時間,我想我差不多就能解決了。”改寫少數人的記憶只需要一瞬間,可要改寫整個歷史就沒那么容易了。至于改寫血統也不難,黑王本就有改寫血統的權能。至于復活諾瑪,倒沒什么問題,只是世上少了臺超級電腦多了個人罷了。
“哦對了,我知道你和諾諾之間有個約定,如果你被世界遺忘了,她會把你找出來。可是如果你真的要改寫這一切,她就真的沒有找到你的可能了。”路鳴澤忽然扭頭看了眼路明非,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沒關系,凱撒很愛諾諾,諾諾也不討厭凱撒,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童話的標準結局。”路明非故作灑脫的說。
“可是童話里都是騙人的,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其實是骯臟的政治聯姻。”
“我當然知道,不過如果謊言能讓人好受點,那么被欺騙倒也無妨。”
“哥哥你真是個哲人。”
“嗯,芬狗也這么說過,也許我真有當哲人的潛質。”
“哈哈,那哥哥我先走了啊,三天后比密尼群島見。”
幾步間,路鳴澤消失無影,這個臨時的尼伯龍根因為主人的離去驟然消失,消失了幾個小時的三個街區突然男女全非的暴露在世人眼中,不過并沒有引起什么恐慌,全世界所有人在這一剎那都陷入了沉睡。
“睡吧,醒來后一切能結束了。”
路明非孤獨地站在廢墟之上許久,像是要把眼前的所有都印在腦海里。
三日后,比密尼群島,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沉沒之地。路鳴澤老僧入定般端坐在島礁之上,不遠處,穿著一身搶眼泳裝的酒德麻衣在海面上起起伏伏地游向一艘游艇,游艇上,蘇恩曦抱著薯片坐在陽傘下發呆,零則安安靜靜的倚著圍欄眺望著遠方。
“哥哥,準備好了嗎?”路鳴澤突然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身后的來人。
“算是吧,不過我語文歷史學的都不怎么樣,改寫后的歷史和記憶可能會顯的有些可笑。”路明非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笑。
“這些事就讓那些歷史學家考慮去吧,跟我們沒啥關系了。”路鳴澤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走吧,回我們的尼伯龍根。”
“嗯。”
路鳴澤抬手一切,平整的海面上突然多了一道直達海底的深溝巨壑,海底那有名的比密尼之墻第一次暴露于空氣之中。
路鳴澤和路明非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不遠處的游艇也緊接著直墜下去,在觸到海底的一瞬,全都消失不見。
黑王的尼伯龍根中,無邊的海面上,一艘人類的游艇破海而出。狂風驟起,一頭猙獰的巨龍降落在不遠處高大的世界樹上,對著游艇的方向發出一聲悠長的咆哮在這昏暗而又有些死寂的世界里遠遠的傳開。一時之間,所有休憩于各處的巨龍全都展翼而起,其其地發出同樣的咆哮聲來。
“哥哥你聽,他們在歡迎你回家呢。”路鳴澤拉了下路明非的衣袖,對著路明非粲然一笑,看得路明非一陣恍惚。
原來,他真的是有把我當個親人來看啊。
“我回來了。”路明非抬起手來摸了摸世界樹上那只巨龍伸過來的頭顱,“尤彌爾?原來你還活著啊。”
北歐神話中霜之巨人尤彌爾,四大龍王中如今唯一幸存的江河與海之王。
“嗯,還記得黑天鵝港時的黑蛇嗎?我可愛的寵物就是他了,后來我讓他用自己胚胎的骨血祭祀了高天原后,就回到了尼伯龍根重新孕育胚胎了。”路鳴澤若無其事的補充了幾句。
“啊,原來如此。”路明非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不過事到如今糾結那些也沒用了。
“哥哥你太仁慈了,對白王就該斬草除根才對。”
“嗯,我明白的。”如果僅僅是以前的白王也就算了,對赫爾佐格那可真的是恨不得挫骨揚灰了。“那夏彌她們……”
“雖然他們有錯,但罪不至死,這么多年受了不少罪也差不多了。過一段時間后,他們都會復活的。至于空缺出的天空與風之王,將由麻衣和蘇恩曦替上,這是我許諾給她們的新世紀。”
“原來你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啊。”路明非點了點頭,“那……零呢?”
“她啊,她是我看中的女人。”路鳴澤一本正經的道。路明非看了眼冰山女王,女王冷著臉扭頭看向了別處。
“看來你果然比我更適合當黑王。”路明非笑了笑,像是松了口氣一樣。
“我也這么覺得。”路鳴澤接著一本正經。
“繪梨衣呢?”
“看,這不是來了嗎?”路鳴澤指了指遠處,一只孤舟緩緩的飄來。巨龍展翼飛起,落到臨海的山頭,看向船里的女孩。女孩穿著深紫色的齊膝裙,雙臂緊緊的抱著雙膝。世界樹上,雄雞高唱,女孩聞聲望去,眼神里滿是孤獨。
“原來,當年靈視時看到的是繪梨衣啊。”路明非看著繪梨衣心中狠狠一陣絞痛,抹了下有些發澀的眼角,路明非看向了路鳴澤道。“好了,我也沒什么牽掛了,按照當初的約定,我的生命歸你。”
“嗯……問你個問題,哥哥,你想死嗎?”路鳴澤晃了晃腦袋道。
“你這不是廢話,能活著誰想死。”路明非心中一陣腹誹,也不知是誰一天到晚惦記著自己的小命。
“那有個機會讓哥哥你活下去,不過只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只有一世的生命,你愿意嗎?”路鳴澤笑了笑解釋道,“所謂創生其實也是煉金術的一種,煉金術的基本原則是等價交換,與黑王等價的,只能是黑王。不過,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是等價的,黑王的生命與普通人類的生命自然也不等價。所以……就當是我給哥哥最后的禮物吧。”
“嗯?你竟然會這么好心真的是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啊弟弟。”路明非一時有些難以置信,不由得捏了捏路鳴澤的臉看看是不是假的,卻被路鳴澤一手拍開。
“放心吧這不是做夢,哥哥,還不去接你的女孩?”路鳴澤有些好笑的看著路明非,指了指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一旁的小舟。“她的血統我也順手抹去了,她現在和你一樣,只是個普通人。”
“Sakura?是你嗎?”繪梨衣有些驚喜的看著游艇上的路明非。
“是我,我來接你了。”
“Sakura,這里是什么地方?好多好可怕的東西啊……”
“別怕,有我在。”
“嗯,有Sakura在我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