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想:“這是個什么所在?怎么以前從沒來過?”大門在這時打開了,一群衣袂飄飄的各色美人簇擁著一個神妃仙子般的麗人迎了出來。黛玉呆呆地站在那兒,眼睛看了這個又看那個。當中的麗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絳珠妹妹今天遠道而來,怎么不進去歇歇,盡在這兒看我們?難道我們長得比妹妹還好看嗎?”
黛玉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那麗人上前拉著她的手道:“好了,快進來吧,站在這兒半天了,也不覺得累?”一眾人圍了上來,簇擁著黛玉和那麗人進去了。
進屋坐定之后,黛玉方細細地打量了這間屋子,只見金碧輝煌之處卻顯淡雅,絲毫看不出庸俗來。一個丫頭模樣的人進來獻了茶,黛玉定睛細看,那不是死了的晴雯嗎?莫非自己已經死了?
那麗人見黛玉這樣,笑著說道:“妹妹莫怕,這就是府上怡紅院中的晴雯”,說著,招呼晴雯道:“姑娘來了,怎么也不知道上前給姑娘見禮?真是越大越沒規矩!”晴雯吐了吐舌頭,惹得其他的美人們都捂著帕子笑。
黛玉趕忙拉著晴雯的手說:“妹妹快別見外,看來以后我們姐妹可以天天見面了,哪來的這么多虛禮?”
那麗人這時才一一介紹座中人:“這是司月姐姐,這是司情妹妹……我乃太虛幻境的警幻仙子,專司人間愛恨情仇。”黛玉此時方知自己到了一個仙境,起身和在座的仙子們一一見過禮,來到警幻面前時,含淚說道:“黛玉蒙姐姐不棄,十分感激,只是黛玉如今無親無故,還請姐姐收留在此。”
警幻笑著對黛玉說道:“你還有人間的情債沒有還完,這地方你暫時還住不得。”黛玉苦求道:“我和寶玉有緣無分,如今寶玉已經娶親,我還留在那兒干什么?難不成還要作寶玉的小老婆?”
眾美人哈哈大笑起來,半天,警幻方咳嗽著說道:“虧得妹妹想得出來,妹妹這樣的人品怎么能屈居人下?難道妹妹想在賈府待一輩子不成?除了寶玉,天下就沒好男人了?放心,我說的不是他。妹妹還有一段好姻緣沒有完成呢。”
說著,將手一拍,只見一個窈窈窕窕的仙姬舒著廣袖出來了,合著曲子的拍子,開始舞了起來。黛玉從沒見過這般歌舞,不禁看得入了迷。一曲終了,黛玉已是如癡如醉。
那仙姬向眾位美人行了一禮,就進去了。警幻這時方轉過身來對黛玉說道:“妹妹略坐一時,也該回去了。”黛玉還要苦求,只見警幻廣袖一揮,黛玉就飄飄忽忽地出了太虛幻境,來到一處所在,定睛一看,原來是薛姨媽的院子,只見里面也是燈火輝煌的,黛玉有心不進,無奈自己的腳步好像不聽使喚了,硬是把自己拉了進去,只見寶釵穿著一身鳳冠霞帔,面如滿月,膚如凝脂,正坐在炕上任人梳妝,臉上無喜無悲,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黛玉走上前去,想拉著她的手說句話,無奈自己什么力氣也使不上,黛玉看著寶釵那副模樣,笑了笑說:“寶姐姐怎么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這大喜的日子,難道姐姐不愿意不成?”只見寶釵無動于衷,黛玉方醒悟過來自己只是一個靈魂,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如今還是回瀟湘館吧,黛玉一邊思量著,一邊慢慢地來到瀟湘館內,只見李紈和探春都在,紫鵑已經哭昏過去,黛玉上前叫著她,她卻沒有一點反應。這時,忽然有一股力量猛地一推,黛玉一下倒在了床上。
整個人就昏了過去。這時,整個瀟湘館內亂成一團,紫鵑已是人事不知,李紈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忙喊了人來給黛玉擦身梳妝、換衣服。倒是探春還撐得住,忙叫過一個丫頭,吩咐道:“如今林姑娘已是不行了,你趕緊告訴老太太去。”小丫頭領命而去。
這里紫鵑正躺在外間神志不清,因為黛玉的死而悲痛欲絕,聽得探春吩咐小丫頭說到“林姑娘快不行了”,心里一個激靈,又清醒了許多,猛地翻身坐起,見李紈和探春忙著找人給黛玉梳洗穿衣,心內如火燒了一般,掙扎著爬到黛玉的床前,撫著黛玉哭道:“誰說姑娘死了,姑娘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死呢?”
李紈和探春見她哭得傷感,禁不住也跟著落淚,只是這個樣子終不是辦法,李紈上前勸著紫鵑:“好孩子,我知道你和姑娘素日情深,一時舍不得她,只是姑娘現在已是回天乏力,你難道要看著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赤條條走不成?”
紫鵑只是死命地抓住黛玉的被角不放,李紈和探春一時也沒了主意。紫鵑正在傷心之時,忽聞一聲微弱的聲音從黛玉嘴里輕逸出來。她唯恐聽錯,忙又趕著喊道:“姑娘,姑娘,你是在喊紫鵑嗎?紫鵑就在你身邊。”
旁邊的李紈和探春以為她哭昏了頭,只是搖著頭,不知所措。紫鵑緊盯著黛玉,只是這次黛玉說的話大家都聽得真真的,黛玉聲音雖微弱,但話卻清晰入耳:“紫鵑,我要喝水。”
喜得紫鵑渾身哆嗦著站了起來,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扶起黛玉的頭伺候著她喝了,黛玉如吸瓊漿一般喝了個底朝天,這么多天了,黛玉哪曾進過水米,就像干涸的沙漠一樣,急需滋潤。
紫鵑放下茶碗,笑著對李紈和探春說:“我就說嘛,我們姑娘天仙樣的人哪能死呢?”說著又“呸呸”地吐了一口,“看我這烏鴉嘴,怎么能說死呢?”
李紈和探春被驚呆了,眼看著黛玉沒了氣息,這時竟活了過來,真是奇事,只是這樣不好嗎?她們兩個當然不愿黛玉死了。姑嫂兩個忙上前瞧視黛玉,一人握著一只手,李紈說道:“好姑娘,剛才差點被你唬死了,這會子瞧著竟是不礙的了。三妹妹才剛讓人去告訴老太太了,等老太太看你這樣,還不得埋怨我們兩個大驚小怪的了?”說著,眼圈兒紅了起來,忙用帕子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