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居十一號包廂內，左云找到趙叔留下的暗號，并沒有著急離開，反是就著窗口傾瀉的日光坐了下來。

此時的光影也是淘氣，像一只小手，有意無意地觸碰左云的面龐，就如曹厲昨日想要為她拭淚的那一只手，明明沒有真正觸及，帶來的震撼卻更加的動人心魄。

“如你一般，我又如何想成為你的束縛。我最想要的其實你早已經給我了。”當時說過的話還猶在耳邊，左云實則是有些佩服那時的自己的，比如現在，她如何可能走的那般決然？

盡管早已經做好了相忘于江湖的心理建設，此時左云仍舊有些挪不開腳步，兩世為人，她得到的溫情那么少，就這最珍貴的一點點，她害怕在以后漫長的歲月里慢慢地、慢慢地就被磨掉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左云亦是知道自己是生了執念，但她終究做不到不悲不喜，便是軟弱吧，她決定此時放過自己，就這樣同自己呆一會兒。

……

李云舒此時正站在左云包廂外的門口，他其實已經到了多時，只是他并沒有出聲打擾，透過半掩的門，他看到她眸子里流轉的光影，明明滅滅，就如同他自己的生命。

不經意的一轉頭，左云便看到了李云舒，對他的神通廣大，她早就習慣了，所以并沒有驚訝，緩緩起身，慢慢地走向他。那次月夜下的重逢左云依舊歷歷在目，甚至李云舒仍舊穿著那件青色的布衣。

透過張宏的只言片語，透過他眼底濃到化不開的憂愁，左云似乎又重新認識了李云舒，他近乎瘋狂的偏執何嘗不是一把雙刃劍，他揮灑出了多少決絕，自己受的又如何會少半分。

“我想你一定是想讓曹云看到一個太平盛世，也想給麗娘一個和樂美滿。”在李云舒面前站定，左云第一次正視這雙曾讓她無比恐懼的眼睛。

“只是你終究只是一個凡人，哪里能夠面面俱到，當時你與周家相比完全處于弱勢，要想走到今天，你就出不得一點紕漏，或許，麗娘如果知道，也會理解你吧！”

愛之深，責之切。左云因為知道麗娘的恨意，所才更明白她曾經的愛。最難過的事并非是從未擁有，而是全然地擁有然后再徹底的失去。

“都已經過去了，你也試著原諒你自己吧。”

看著眼前分外熟悉的容顏，李云舒突然覺得視線有一些模糊，想要把她捧到手心卻最終被他拖入地獄的那個傻姑娘似乎又回來了，他們的女兒叫做歡兒，歡喜無憂的歡。

他從來不敢看那個孩子的眼睛，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敢叫，他將那個孩子推入過槍林彈雨，一如對待她的母親那般狠絕。

左云說讓他試著原諒他自己，可他如何能夠做到，這無時無刻的痛楚實是他跟麗娘最后的維系，現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早已徹底失去了他的女孩，唯這點痛楚才讓他體會得到她的些許氣息。

想來他李肅真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全了自己，卻仍舊在留戀她的溫存。

“謝謝你。”李云舒微微朝左云笑了一笑，表情仍舊是淡得幾乎看不見，他并沒有回答左云的話，只道：“如今形式初定，你們還算不得絕對安全，如果你還愿信我，就暫且聽我安排，待九皇子將一切料理妥當，你再選，屆時無論你作何選擇，我都全力支持。”

知道這話的分量，左云微微一愣，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到他的淡然，她便知道，他到底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可她終究是局外人，不可能去替代，而且她也相信有一日他定會明白放下并不意味著放棄，只是給了彼此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走了。”留下一句話，左云便毫無留戀地走出包廂，這次她同李云舒都未說再見，卻都知道怕是訣別了，原來分離并不僅是傷感，離了這些紛爭，左云覺得李云舒會和自己好好相處的。

最后，左云在想，李云舒還是輕看了麗娘，實則她并非他的附屬物，兩個人相處，比包容更重要的是克制，她同曹厲都替對方守住了底限，可能，這才是愛情最好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