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會冷漠的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習慣性的鄙夷,鄙夷的不是這門,而是那門里面那片深深的漆黑,和鄙夷著我自己。
“起來吃飯了。”我對著那深深的黑暗說道,但是我從來都不等著回答,因為我知道,不管里面的人有沒有聽到,他們都不會回答我,因為那是黑暗,如同深淵不光是我的聲音,連同著我的感情,全都被深深的吞噬,吞噬的干干凈凈。
那一天,我心中特別的憤怒,無名的火焰在我心頭燃燒,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我狠狠的將身后的門拉了過來,門碰撞著門框發出巨大的聲響,整個門都被碰撞的搖搖欲墜,可是我的心頭卻似乎聽到了絲絲的歡快,就好像這門也不愿被這門框所束縛,他也一定很想脫離這門框,旅游看遍這世間所有門的樣子,想要尋找一個屬于它的影子一般。
“你這個早死不死的賤人,生怕不能把門板拆下來嗎?”那深深的黑暗中,終于傳來了這樣的一句話,那是我母親陸晚秋的咆哮,可是我頭也沒回,大步向前的走,只是聽到這聲音,我心頭不是憤怒,不是不平,反而得到了一點點的安心和滿足。
或許我就像陸晚秋罵的那樣,本身就是那般的賤,賤到了骨頭深處,所以我心中才會在被罵的時候,能得到安心和滿足。而我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再也沒有叫過她一聲媽,就算是叫,也只不過是叫陸晚秋而已,就像她把我叫賤人一般。吳君遲,是一個帥氣的男生,家庭好,成績好,陽光又燦爛,是這小院中出了名的學習榜樣,有夢想,知進取,在本地重點中學念書,還是學校出名的優才生。總之在這小院中,流傳的全是吳君遲的美好,是每個生活在這小院中的達人教育小孩子的榜樣。這里的人,對吳君遲的夸獎就從來沒有停過。和吳君遲一樣,我也是馬上就要面臨高考的高三黨,只不過不同的是,他們都說我冷漠,孤僻,身在一個充滿家暴的家庭,整個人充滿了陰暗的氣息。我沒有反駁過,也無力反駁,因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只能勉強能在這附近的一般中學念書,身上穿的永遠只有學校里發的那兩套校服。
至于我的學習,父母不曾在意,而這小院的人巴不得離我遠遠的,自然是不曾在意,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屬于自己唯一的東西,如果放棄了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該干什么,或者還有什么。
如果硬要說我有生活,那么不過只是每天在吳君遲母親的亮燈時醒來,和吳君遲母親同步收拾好房間,同步開窗,同步做好早飯,只是不同步的是,吳君遲的媽媽會叫醒吳君遲,而我則會躲在門后,卑微的、悄悄的看著吳君遲起床,吃飯,開門,最后離開,然后叫醒那不知道有沒有完全被黑暗吞噬的母親,最后離開。
或許我的認識就是如此,一天天的過,一天天的活,沒有目的,沒有目標,沒有方向,不敢反抗,不敢奢求。
我從不遲到,也不敢遲到,因為我不知道,我遲到后學校要請家長的話,我該叫誰過去。
學校就在這小院的后面不遠處,不大的學校即便是清晨,也不見得有多少人踏進這個學校,它實在是太破舊了,這附近所有不好的事,幾乎都能和這個學校扯上關系,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子女送到這所學校,如果不是因為高中是國有承辦的學校,甚至連老師都幾乎要放棄這所學校了。我在吳君遲走后再走,在回來的路上也會只是跟在騎著單車的吳君遲身后,我們相遇又不曾相見,沒有微笑,自然更不會招手示意,但是這卻似乎成為了我的習慣,每一次,我都會在這里遇見這個人,默默的跟在身后,不知前面的人有沒有注意到我,也不知前面的人會不會看見我。
回到那小小的院落中,院落里那棵熟人合抱的大樹成了我和吳君遲最大的天塹,我們住在對門,除了聲音,我從來沒有和這個帥氣的男孩子見面,只有進到房間里,才能看見從窗戶上透下來的微弱的光影,勾略了那個帥氣的身影。
我甚至一度的懷疑,對面的吳君遲知道我們是鄰居嗎,十多年來,或許他從未注意到我,甚至不知道在個院落中還有我這么一個人形的幽靈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