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葉白骨折的手臂無法用力,只好用右手拉起了瑟縮的祁葉白,拖到了床沿邊坐定,想與他商量賣房的事情。
“連清,我們換個地方生活好不好?”
連清只是怯怯地點頭,沒有說話。
“那我們賣了這邊的房子,重新買一個吧?”祁葉白見他點頭,繼續(xù)說。
連清有些受寵若驚,記憶中的毒打沒有來臨,竟只是如此溫和的詢問。
曾經(jīng)祁葉白賣東西的時候,何時問過他一句,就連他的辛辛苦苦賺來的生活費,都被她揮霍了個干凈。
不過如今聽到祁葉白說要賣房子,連清心里苦笑,只怕妻主酒癮上來了,便要賣了房子,不管不顧的將銀子花個干凈了吧。
可是作為一個夫道人家,他能說些什么呢,只好沉默不語,擔憂著未來是否會連容身之所都沒有了。
祁葉白見他不說話,有些不知所措。
“連清不想賣掉房子嗎?”祁葉白問。
“妻主決定就好。”連清回道。
“連清,既然我娶了你,這個家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家,若是你不愿意,我們就留著。
過去是我不好,昨夜我都想清楚了,爹爹去世都是你一手操辦的,我心里知道你是個好的,是我性子不好,還遷怒與你。
如今,入不敷出也不是個辦法,我想著換個地方,我好去找個工作,養(yǎng)活咱倆,我也會好好對你,不會像過去一樣犯渾了。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講,我不會再打你罵你,從今以后,我會護著你的。”
祁葉白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心里卻也知道,一下子改不了連清的想法,連年累日積累下來的傷痕也不是幾句話就能消除的。
連清有些不敢相信鉆進耳朵里的話,呆呆的看了眼祁葉白,又快速的低下頭,像一只縮在殼子里的蝸牛,仍舊一言不發(fā)。
祁葉白有些無奈,卻也知道心理的傷害最是難消除,只能一步一步來了。
至于房子,不是非留不可,還是先賣了吧。剩下的幾畝田地早已荒蕪,祁葉白打算連著房子一起賣了。
雖然祁葉白在村子里沒有什么好口碑,但是她手里的田地卻是祁母爭來的上好的地,土壤肥沃,離水源進,產(chǎn)量也曾經(jīng)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村里人知道她要賣房賣地時,不少都動了心思,但這卻不是個小錢,一時也不好拿出來。
原本以為可以順順利利賣掉的房和地卻在高昂的價格上打了敗仗。可若是價格賣少了,又不足以支付新的房子和生活所需。
祁葉白眼看一日一日過去,上門問價的很多,能吃下的卻很少,甚至沒有。家里的存糧幾乎見底,連清偷偷接了幾件洗衣服的工作,勉強支撐著生活。
每個村都少不了地主家的傻兒子,祁葉白盤算一番后打上了劉地主兒子劉旺的主意。
劉旺素來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最為人所熟知的是她曾花了大價錢買了個會動的豬,后來有木匠偶然間看見過,不過是一只做到精巧點的玩意罷了。
話是這么說,真讓那木匠創(chuàng)造出來一只,也是不太會的。畢竟模仿比創(chuàng)造簡單多了。
夜里,祁葉白躺在床上夜不能寐,思索著做什么樣的小玩意,既便宜又能吸引劉旺的注意力。
第二日,祁葉白忙碌了起來,她拿了木炭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一忙就是一上午,終于在午飯上桌之前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去忽悠劉旺了。
劉旺作為地主家的傻兒子,最喜歡去的幾個地方無非是賭坊青樓之類。祁葉白吃過午飯便出門去了劉旺的必經(jīng)之路上。
“喂,劉旺,我這里有個新鮮玩意兒,專門給你留著的。”祁葉白在樹蔭下的大石頭上卡著點等著劉旺。
“沒興趣,你家都窮成什么樣了!能有什么好東西,我還等著去興華賭坊呢。”劉旺行色匆匆。
祁葉白不急不慢地說:“也不知道是誰前幾日解手……”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突然對你的新鮮玩意兒感興趣了!”劉旺不等祁葉白說完,連忙打斷她的話。
原來前幾日劉旺著急解手,借了祁葉白鄰居家的茅廁,結果腿抽筋栽倒在了糞池上,出來時正好被蹲在門口等買家的祁葉白看見。
雖然劉旺出門前借了鄰居的衣服,但是鄉(xiāng)下人的大門常是敞開的,于是整個過程祁葉白看了個完完全全。
祁葉白展開手中的圖紙給劉旺看,劉旺看著圖紙一臉不解,“這是什么破玩意,就一幅畫?”
“這個是抽水淋浴馬桶,可以坐著解手……”祁葉白話還沒說完,便被劉旺截斷。
“這有什么稀奇的,我家里早有木匠師傅打造的解手凳了。”劉旺有些不屑地說。
“這個可比解手凳好用多了,解完手只要一拉這根繩子水就直接沖走排泄物,屋子內(nèi)也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總是臭的,還可以用這個洗淋浴。”祁葉白又接著解釋了一番。
“淋浴?什么是淋浴?”劉旺聽完祁葉白的解釋開始對這個不起眼的圖紙升起了興趣。
在祁葉白一番詳盡的解釋下,劉旺終于知道了這個抽水淋浴馬桶的作用。其實不過就是利用水壓差,結合了馬桶和淋浴的水箱做出來的設計。
對于現(xiàn)代人可能是很簡單的原理,放在古代就成了少有的新鮮玩意兒。
“說吧,你給我看這個東西是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讓我娘收了你的房子和地?”
“正是。”祁葉白回答。
劉旺看祁葉白等在這里,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其實,劉旺除了喜愛吃喝玩樂,也算不得什么壞人。況且劉家對于收了祁葉白的房和地早有些想法,不過覺得價格還是有些高,便也沒有急哄哄地找祁葉白。
如今又有抽水淋浴馬桶做助攻,劉旺自然答應了下來幫著勸說她母親大人買下來祁葉白的房和地。
果然,第二日就看見劉旺揣了一兜的紙幣和劉地主給的價格走進了祁家。
“我娘說了,你要的三百兩著實有點高,最多二百六十兩。”劉旺進門便開門見山地說,“不過看在你昨日給我的那個圖紙的面子上,姐姐我拿私房錢補給你二十兩,一共二百八十兩。”
“成交!”祁葉白也不耽擱,爽快地拿出了地契,和劉旺去村長處備了案。
劉地主的價格其實給的不算少,村子里能一下拿出這么多現(xiàn)錢的人家也不多,況且昨日的抽水淋浴馬桶也不過是作為理科生的祁葉白的靈機一動,利用了簡單的水壓差和時代記憶的結合罷了。
經(jīng)過幾日的折騰,祁葉白終于解決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帶著盤纏,和連清一起去了永安鎮(zhèn)。
連清將衣物收拾好,心中卻有些忐忑不安,前途未卜。他擔心了許多日的暴打沒有到來,而原來那個殘暴的妻主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說不上柔情似水,卻也柔和了許多。
這幾日,像許多平凡小夫妻一樣,他做羹湯她奔波,雖然沒有諸多交流,氛圍卻令人舒適。
永安鎮(zhèn),原以為買房也要花上些許功夫,卻在落腳客棧的第一天就有了不錯的房源。
房子是客棧老板妹妹的,她急著去京城考科舉,并且想在京城定居,便要賣了房子。
祁葉白謝過客棧老板,隨老板妹妹去看了看。
房子在永安鎮(zhèn)東南方,離市中心略微有些遠,但是不遠處就有個醫(yī)館,也方便一些。
價錢在金融博士祁葉白的三寸不爛之舌下,壓到了最低。從采光到風水,但凡可以壓價的都被祁葉白扯了進來。
終于,房子是有了,當下便是能住人的。她們當天收拾了東西,買了些鋪蓋之類日常的生活用品便入住了。
當大夫的大都是有潔癖的,房子不消毒已經(jīng)是祁葉白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前主人蓋過的被子,用過的鍋碗瓢盆等等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連清本著節(jié)儉的想法,想湊合湊合便可以了,祁葉白卻帶著他掃蕩了一番,不過幾日,這個二手房便煥然一新。
賣房和地的錢在買了新房以及生活必需品后,還剩余了近五十兩銀子,過個一段時間的幸福日子不成問題,但是日日開銷,總是要有個進項的,坐吃山空也是要不得的。
連清一臉心疼的看著流水一樣嘩嘩消失的銀子,毫無辦法。不過,終究買了房子,好歹有了容身之所,讓連清焦灼擔憂的心略微寬松了些。
對于連清而言,不過幾日的時間,家中巨變,換了新的環(huán)境,妻主也變得不再暴戾。
“她說,不會像從前一樣了,會保護我,寵著我。我是不是可以有新的人生呢?”連清如是想著。
縱使在陰暗的泥潭里掙扎了許久,他心底還是存著微弱的希望,還是渴望著光,渴望絲絲縷縷的溫柔。
其實,對于連清來說,住在哪里都是一樣的,甚至搬家了可能會更好一些。
內(nèi)向的他本沒什么朋友,原先的家又離他父母近的很,不時也會遇到他娘扔給他一堆要洗的衣服,想方設法榨盡連清的所有勞動力。
苦于沒有妻主護著,連清不得不承擔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