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塵！”

隨著南衣的一聲大喝，白光大盛，整個旅店都被白光所融化般包裹，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就像消失一般。

“……”

白光終于微微散去，逍遙陌塵也微微轉醒，自己慢慢坐起身來。

“！”逍遙陌塵看著一頭黑發的師父昏睡在自己身邊，抬起自己的手，卻發現很是吃力，低頭看去，是師父的手死死握著自己的手。

“……”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感溢在心頭，似乎是壓抑許久，終于在這天的冬日里面爆發起來，如同洶涌的潮水，一發不可收拾。逍遙陌塵沒有顧及周圍人的目光，只是慢慢俯下身，輕輕抱住了南衣。把臉深深的埋在一邊，肩膀止不住的抖動。

“……”小草在一旁也是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小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擺，一下子也撲進南衣的身上，輕聲嗚咽起來：“師父……師父……”

一開始只是小聲地啜泣，隨后便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師父，活起來……活起來……師父……”

君如夜想著這小丫頭挺倔強，隨后又猛然想起了某日小丫頭在南衣身上貼的符，這才恍然這小丫頭為什么這么叫。

方清淵被吵的頭疼，干脆躲了出去，君如夜也是吵的頭疼，淡然道：“……他還活著呢”

小草聽到這里懷疑地將手放到南衣的鼻息下，果然呼吸還很均勻。

“只是靈力耗費太大而已”君如夜接著看向還是哭的逍遙陌塵，問道：“陌塵，還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嗎？”

“多謝君宗主關懷，我沒什么事”傳音到君如夜的耳內，甚至還夾雜著顫抖的聲音，君如夜將這聲音怎么也聯系不上平日的逍遙陌塵，隨后也只是留下一句：“我在隔壁房間，有事叫我”于是就走了。

小草在知道南衣并沒有大礙后也跟在君如夜后面離開了，走之前深深的看了南衣一眼，隨后也出去了。

“嗯？”君如夜剛要關房門，發現小草也跟了過來，估摸著小家伙估計餓了，吩咐伙計要了菜后，就懶懶的睡了去，說實話，這些天折騰，君如夜屬實也沒睡好，雖說有小草方清淵和南衣看著陌塵，但小草是孩子，方清淵這人卻是一幅漫不關心的樣子，時走時在，而唯一的大人南衣，對于他經常給孩子喂藥的操作……君如夜還得勞神費力地看著他。所以這一陣子他確實沒放松過神經。

待到晚上月掛枝頭了，君如夜便被一陣哭泣的聲音吵醒，打開門后，發現是隔壁房間，理了理衣裳：“陌塵居然會傷心這么久……”

君如夜敲了敲房門，哭聲戛然而止，又敲了兩下屋內沒有回應，過于寂靜的讓君如夜有一種不安，于是干脆推門而入。

“這家伙還沒醒嗎？”君如夜打著哈欠問道，隨即一睜眼，發現是小草在那蜷縮在墻角哭著，這屋構造與眾不同，窗戶是兩面開的，開在西北和東北，床鋪自然就放的里面些，這樣看的話是隔著一張墻挨著自己床，怪不得哭聲傳了過來。此時小草也看見了君如夜，君如夜發現小草看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轉頭就走，于是干脆走近到桌子哪邊坐下，出聲詢問：“是因為怕黑嗎”？”

“不是……”

“還在為你師父傷心嗎……”

小草搖了搖頭，過了會兒出聲詢問：“宗主是怎么看待師父的？”

“……怎么看待的？”君如夜不暇思索：“自大，殘暴，關心，善良？很不負責但是又有些負責的人”

“嗯……”君如夜喝了口桌上的涼茶，不得不得說方清淵找到的這個旅店真的是應有盡有，竟然連室內溫度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寶控住了。搞得人熱的不行，喝了口涼茶反倒是在冬日里的一種幸福

“宗主，可能不知道”小草看向君如夜，“我的母親是師父殺掉的”

“嗯？”君如夜把喝了一大口的涼茶放回桌上，夜里反倒也是閑來無事，于是問道“這個的確不知道，怎么了嗎？”

“我……我不知道如何面對我的師父，他即是我師父，也是我的仇人……我不想欠他太多，可又總是不知不覺欠他太多……我想殺了他……但是我又……我又……我又在他死了之后忍不住叫他活過來”

越說小草的聲音越顫抖起來，隨即漸漸止住的啜泣聲又漸漸大了起來。

“小草，你聽我說”君如夜輕聲安撫，對于這位宗主，小草還是有些尊敬的，與古怪陰肅的南衣不同，這位宗主在小草的眼里反倒是更有“宗主”的樣子。

但啜泣不是想止住就止住的，于是君如夜就等她安靜些，這才慢慢開口：“南衣既然是你師父那無論如何都是有師恩的，但既然有這樣仇恨的話那無論如何也是要殺了他的。”

“所以……宗主的意思是？”

“我已經說出來了”君如夜道：“報仇在他活著時候是報仇，死了就不是了。但報恩就不一樣了，他活著時候也能報，死了也能報”

“死了也能報恩？”小草不解。

“燒紙就行了，實在過意不去給他棺材鑲個金邊”

小草久久沒有回答，像是在思忖著什么，屋內瑩瑩的靈光撲閃撲閃的，映照著小草淚痕未干的臉。君如夜見小草呆愣愣的樣子，也似乎沒有繼續再要說什么的意思，于是又喝了半杯涼茶便離去了。

君如夜一開門，便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二人皆是不言語。卻是極為有默契的關上了小草的房門朝著一樓走去。

現在是夜半時分，按理說客棧應該不會做些吃食了，但這里似乎有所不同，方清淵下了一樓便是叫出了伙計，要了幾道清爽的小菜：“山藥小炒”，“蘆筍豆腐”，“青竹綠芽”

君如夜見他點起菜了，也招呼著加了一盤：“小菜炒肉”

“好嘞”伙計麻利的記了下來，隨即又問是否喝些茶酒。

“竹酒吧”君如夜點著菜。

“一壺落雪”方清淵也道，隨即兩塊靈石放在了桌上。

伙計忙不迭地拿走，笑著離去。

“這算什么？”君如夜看著伙計拿走靈石離去的身影。

“人半夜起來給你做菜，總得加點好處，無論大小，總得給點小費，免得吃到口水”方清淵無奈道。

“看不出來啊，你居然也會做這一套”君如夜笑道。

方清淵自然是不把君如夜這番無趣的話放在心上，轉而問道：“你這么和小草說，不怕小草成長起來真的把他殺了？”

“那也得很多年”君如夜聲音慵懶，這次睡的很沉，顯然還有一些沒睡醒，想打個哈欠，卻只是微微張個口呼出一口氣。

不多時，飯菜就上來了，方清淵先給君如夜倒了一杯落雪，“嘗嘗？”

君如夜神色略微復雜，但也接過手喝了，原本只是想品一口，嘗了味道后，卻沒忍住又品了一口。

“味道不錯，可惜我不大喝茶，說不出什么”君如夜放下杯子，轉而拿起酒壺給杯子倒滿：“你也嘗嘗竹酒”

方清淵拿過杯子，也是品了一口，隨后給出評價：“味道不錯”

二人除此之外沒有過多交談，正吃的好時，樓上傳來生響，二人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

“宗主！師父他！師父他！！”

逍遙陌塵聲音中夾雜著顫抖，幾近狼狽頭發幾日散而不理，衣服上的血漬已經干涸，但仍舊觸目驚心，整個人因為慌亂甚至來不及穿上鞋子，就跑了下來。

二人看到逍遙陌塵的第一眼皆是震驚。

“什么？失憶？！”

方清淵偏過頭看向君如夜：“之前也有這種情況嗎？”

“沒有啊”君如夜向前一步，蜷縮在塌上的南衣則是抱緊了枕頭向著君如夜的臉砸去，也是蠻厲害的，一個宗主居然被一個枕頭結結實實砸了一下，正好砸在鼻梁上，疼得君如夜蹲在地上久久沒有抬頭。“倪瑪姓江的，絕對是裝的……”

君如夜緩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起身，隨即再次向前看著南衣瞳孔中滿是害怕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這讓君如夜想起來了上一次他出門找南衣的樣子，當時的情況與現在一模一樣。

君如夜恍然，隨即問道：“藥！陌塵，你師父的藥裝在哪里了？”

“藥在師父的指靴里，但是師父不肯讓我碰”逍遙陌塵目光直直地看向師父，眼底滿是擔憂。

方清淵遠遠地坐在靠窗戶的椅凳上，自顧自地下棋。

君如夜看著滿臉戒備又驚恐的南衣，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丹藥，握在手心，朝著南衣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乖，南衣，我這有糖，你把手遞給我，我給你糖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

君如夜的手才伸出去一半，南衣就鬼叫起來，君如夜看著南衣的手近在咫尺，于是想要趁機抓住，卻不想手沒抓到，反倒被他一記元素力差點迎面打上。

方清淵不疾不徐的打開窗戶，這團元素力恰好就打在了院內中心的古樹上，將一個樹杈分枝砸了下來。

君如夜心有余悸的看著呼嘯而過的元素力，要不是自己方才撲空倒了下去，這可就砸向自己的臉了，繼而咆哮道：“這貨不是失憶嗎？！”

“失憶了的人也照樣會用筷子”方清淵落下一子，不咸不淡地說道。

經過這么一下子，君如夜也不敢上前了。逍遙陌塵嘗試上前卻也是無功而返。就在這兩個人一籌莫展之際，方清淵提議道：“讓小草試試。”

“小草？”逍遙陌塵猶豫道，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也默默收回眼底。

君如夜點頭同意：“南衣挺喜歡小草的，說不定可以”

逍遙陌塵也點點頭，就要出門去叫小草，就在抬步的一剎那，肩膀上多了一道力量感。

逍遙陌塵回頭，看見方清淵一只手把在自己肩膀上正盯著自己，眼中不免有些疑惑，隨即順著方清淵無奈的目光向下，這才發現了自己是赤著腳，竟然沒有穿鞋子。

待穿好鞋子后，逍遙陌塵便聽到了方清淵在身后的打趣：“還是頭一次見你這般慌張”

逍遙陌塵不理，只是去叫小草。敲了兩次門后無人應答，推開門進去后發現小草已經在床上睡熟了，眼角處猶見淚痕。逍遙陌塵皺皺眉，手指輕輕擦去小草的眼角，隨后輕聲將她喚起。

“小草……小草……”

小草迷糊地睜開眼，發現師兄竟然在自己房里。

“師兄！”小草一把撲進逍遙陌塵的懷里，鼻尖又有些微微發酸。

逍遙陌塵雖然不知道小草這是怎么了，但也輕輕順了順她的頭發，并說明了來意。

“……我不去”

小草的回答叫逍遙陌塵一愣，不明白為什么小草會忽然這樣。

“嗯”逍遙陌塵沒有強求，只是輕輕放下了理順小草長發的手。

“師兄！”小草抓住逍遙陌塵的手，逍遙陌塵回過頭看向她：“嗯？”

“師兄為什么不問我原因”小草問道。

“為什么要問？”逍遙陌塵看著小草，“你有你的苦衷……”逍遙陌塵似是無奈，但對于師父的擔心的這份懇求卻是溢于眼底，但又怕小草發現，略微偏過頭，好叫長發遮住自己的臉。

小草心下一燙，這句話叫她的鼻尖更酸了，使勁擦了兩把鼻涕，便攥緊了逍遙陌塵的手，忙不迭地跳下床：“師兄，我去！”

逍遙陌塵沒有回答，牽著小草的手走出了門，黑夜雖然點燃了靈火，但小草依舊看不清師兄的表情，只是在進門的那一刻，似乎是聽到了似有若無的一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