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覺得他真是沒趣,以后肯定淪落成一個鉆在錢眼里的銅臭商人。
心里嘀咕歸嘀咕,仍是收拾了東西,關了鋪子,前往馬家村。
雪晴看著眼前的小河溝,揉著已經走得酸痛的膝蓋,秀眉擰在了一塊,“這一會兒功夫怎么就漲水了,剛才還能看到墊腳石。”
子容左右看了看,也沒有地方可以墊腳,要過小河,只能趟著水過了。
放下手里的染料袋子,脫掉鞋子,挽高褲腳,微蹲下身,對身邊的雪晴道:“上來,我背你過去。”
“我自己能趟過去。”雪晴彎下身,脫了鞋襪,纖細白嫩的小腳上起了好幾處水泡,泡得老高。踩在鵝卵石上,水泡頓時崩破了一個,疼得她吸了口冷氣。
子容抓起她的腳,看著她腳上的水泡,心痛了,一個姑娘家走了這許久的路,真難為了她,攔在她前面,“雪水化了不久,這水涼,你踩這冷水,別落下什么病根來,快上來。”
“你趟不是也涼嗎?”
“我一個男人,怕什么,哪來這么多磨蹭,叫你上來就上來。”
雪晴腳上實在痛,又經不住他催促,伏上了他的后背。
他比同齡少年高了許多,剛撿他進門的時候,身上有傷,加上沒得吃,看似單薄,這些日子下來,雖然沒什么好吃的,但總算是填得了肚子,加上他一直在練武,而染布又盡是粗重活,他現在掩在布衫里的身板碩壯結實。
或許是他身上有許多傷疤的原因,他哪怕烤在爐子邊染布,也從來不光著身子。
雪晴俯在了他背上,手扶著他厚實的肩膀,才知道他竟長成了這樣。
他的體溫隔著衣衫傳來,雪晴臉上微微發燙,有些羞澀。
子容將自己的鞋子遞給她拿著,站直了身,將她往上聳了聳,找到最佳的位置,擰起地上的染料袋子,小心的摸下了小河溝。
小河溝的水雖然不太深,但也沒過了膝蓋,有點刺骨的寒冷。
過了河他也不把她放下來。
“子容,你放我下來,抹干了腳,把鞋穿上,別受了涼。”
“這點涼,哪能就涼著我了。爹娘沒收下我的時候,下大雪,也只有那么一條破單褲,那才叫冷呢。”子容又將雪晴往上聳了聳,“礙,話說回來,如果那晚沒你給我的那個紅薯,我可能還挨不到你下門板。”
“你還記著呢?”雪晴想著那晚,他在門外蹦達的模樣,心酸中又有些好笑。
“怎么能不記著?我得記一輩子。俗語有說,受人點滴之恩,必定涌泉相報,何況這還是救命之恩。”
雪晴咬著唇瓣,抿嘴笑了,“那你也放我下來,你走了這許久的路,也累了。”
“不累,你腳上全是泡,也走不快,回去晚了,娘又該擔心。”子容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沒入西山,更加緊了步子,免得等天黑透了,在前面林子里遇上狼。
“子容,你說咱爹的腿真能好嗎?”在醫學并不發達的古代,再加上又是偏遠的小鎮,也沒什么好大夫,這傷筋動骨,也實在不是小病。
“準能好。”
“你怎么能這么肯定。”
“爹是好人,還得等著趕明享我的福,這腿怎么能不好。”
“你這是什么歪道理,再說了,爹以后也是跟著我的,怎么能享你的福。”
“嘿嘿……我說享我的福就會享我的福。”子容傻傻的笑著。
雪晴雖然覺得他的話純粹沒有依據,但心里卻是甜蜜蜜的,“明兒,我也幫你一起染布。”
“你又不會,染啥布。”
“不會可以學啊,我學會了,多個人手,你和根兒也能輕松些。”自從有了子容和程根,張師傅月錢雖然漲了,卻做起了甩手師傅,每天關了門調好了色,余下的重活全丟給子容和程根,他自個就到處聽戲,逛青樓。
陸掌柜傷了腿,不能出門。
但凡是來染布的總要看見子容,心里才踏實,所以攤子上也里缺不得子容。
這樣一來,子容要去攤鋪上接生意,回了家還要染布,里里外外的忙,沒有片刻的空閑。
所以,雖然雪晴每天守著攤子,程根幫著跑腿送料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始終是離不得他。
別看他隨時樂呵呵的,但雪晴哪能不知道他是咬緊牙關硬撐著的。
但這么個累法,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雪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搭把手,他又說什么也不讓。
“那些全是粗重活,一個女孩家,學那些做什么,有我和根兒足夠了。”
“大男人主義。”雪晴撅著小嘴,小聲嘀咕。
“你說啥?”他不懂什么是大男人主意,以為自己沒能聽清楚,側過臉來問,殘余的夕陽給他的側影鍍上一層金光,越發顯得俊朗。
就連以前她們學校,被所有女生追捧的萬人迷,也不及他十分之一好看。
“沒啥。”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雪晴知道他雖然好脾性,但認定的事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說不讓她學,就不會讓她動手。
春去秋來,轉眼一年過去了。
永生染坊的生意在子容和雪晴的張羅下紅火起來,湊了錢盤下了隔壁家快要倒閉的染坊商鋪,總算是有了自己的鋪子,不用守著那個一下大雨就得抱著布料,四處亂躲的小攤子。
他們自己搗鼓著粉了墻,又將原來的舊家俱重新漆了遍。
破舊的小鋪煥然一新。
有了鋪子,來往的客人也就更多,雖然對對面‘福通染坊’的生意影響并不太大,但王掌柜心里已經不大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