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不，根本不能算屋，這地方，人站起來腦袋就鉆到屋頂外面去了。平山禾躺在亂草堆上，潮濡中帶著一股牛糞味，他試著抬身坐起來，頭就頂在了“屋”頂上。

睡了幾天，他不知道了。看了看全身，沒覺得有傷，可胳膊上，腿上，肚子上，臉上，哪兒哪兒都覺著絲絲啦啦的疼，就算這“屋”里暗，有沒有傷，在白里透黃的皮膚上還看得出來，道子是少不了啦，重的地方，滲著血，輕輕一摸，疼了，知道疼，就沒死，沒死，就干啥都有戲。平山禾關心的是臉，被了相，就聯保安也做不成了。

城市這地方，講“面兒”，請客吃飯是面兒，禮尚往來也是面兒，有錢人，面兒在空間時間上都能體現出來，不在長得丑俊。甭管多“出類拔萃”的鳥人，你提著一皮包票子，那官兒看著你就能笑出臉紋兒來，你掙足了面兒。面兒的大小在票子的積層厚度。

長得“燦若星辰”也是面兒。平山禾窮，他家也窮，請人是請不起的，自己能吃上飽飯，他知足啦。可他進職場當保安也好，當門童也罷，面試一準能過，就是他長得還“行”，按時下網站論壇的劃分，算VIP中級。我平山禾救人沒救成，給那位“霧里紗嵐”當了陪練，這也罷了，沒死，就還得接著混，要混，本錢不能丟嘍。個頭兒，不會做一次自由落體就縮回去，四肢還夠不夠數，面板是否風光依舊，這都是混的資本。要是都不少，就得細品“首頁”啦，那是點擊率、回頭率的基本籌碼，不會被劃上道子，留下永久封殺的“秋海棠”印記吧？

想著，手就摸過去了。慢慢地，輕輕地，兩手帶著那些劃過的道子血痕，為臉做檢查。還好，只有腦門中有條深一點兒的道子，一摸，挺疼，他知道，這地兒在臉上是“重災區”，兩頰，腮邦子，下巴，嘴唇上下，鼻子左右，眼睛周圍，沒大礙。動了動胳膊腿兒，腦袋左轉三圈兒，右轉四圈兒，跟保安上操一樣的做了做準備動作，沒事。除了身上哪兒哪兒都犯“酸”之外，一言以蔽之：我還活著吶，嘻嘻，好。活著犯酸，挺好，比死了發臭強。

我懂了，女人都犯酸，就是人家明白，犯酸比發臭強，我平山禾咋到現在才弄明白這道理，一線之隔呀，謝謝啦，自由落體，謝謝啦，拉我打包墊被的“霧里紗嵐”……

那輛下山的車，規其也不咋樣了，鬼鬼的霧。霧咱見過，可沒見過這么厚的。

身邊啥也沒有，自身的家當都在車上。那上面有我一包，包里沒多少錢，可身份證、本子、手機、牙具、匕首、餐刀、……雜七雜八都在車上。車在這么大的霧里能下山么？哈，我這一“下山”，那破車就樁子一人“崴泥”啦，還有那管車的丫頭，也是塊難“崴”的“泥”。她叫什么來著，啥格格的，對，那萍，樁子管她叫格格，厲害丫頭。長得到不賴，也算有“面兒”的人吧，做媳婦不太行，嘴沖。嫁人，將來得找個老實巴交的，她能管得住，嘻嘻，瞎操天外天的心，這跟你平山禾有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