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出發的日子和我祭祖定在了同一日，所以前一完我們決定出宮去看看外面的夜景。這次相聚之后不知還要等上多久才能再見，心中不免染上了一些離別的傷感。

這一次我們是四個人，多了瑾諾。這次出宮是我在因言歌而感到難過，然后那份情緒又慢慢淡忘后第一次想起言歌，而我想著他的人時竟然想象不出他的模樣。

我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原來一個人的存在感可以淡化到這樣的程度，不去努力提醒自己就會將他忘得一干二凈。

“木頭，好久不見了。”朱顏再次看到言歌的時候也有一瞬沒有記起，隨即才樂呵呵地打招呼，一副老朋友時隔多年再次見面的樣子。我想起其實言歌一直都在就覺得朱顏這副模樣即好笑又無語，不禁輕輕搖頭，卻看到瑾諾一副忍不住要笑出來的樣子。

“顏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幾天每天都有見到這位……”瑾諾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指著言歌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言歌，柳言歌。”我立刻告訴了瑾諾，瑾諾點點頭，朝言歌笑著，看他冷漠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也就不再說什么。

我扯了扯瑾諾的衣袖，將他拉到一片，貼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都快忘了言歌在我身邊了，你怎么記得那么清楚？”

瑾諾也貼著我的耳朵說道：“因為我很細心。”熱氣弄得我癢癢的，我便往后推開，瑾諾卻拉住我，繼續說道：“還有一句話。”

“快說。”我急急道，眼下只想趕快拉開距離。

“我想說……柳兄武功那么好，我們這樣說話他肯定也聽得到，直接說也是一樣的。”

“你……”我將瑾諾推來，看到他捉弄我的表情，氣呼呼地看著他，然后扭過頭去不理他，一轉頭就看到朱顏正看著我們偷偷地笑著。

朱顏早已在河邊安排了一艘畫舫，我們走去，遠遠便看見了一艘精致的畫舫靠在岸邊，以紫色的薄紗裝飾著，風吹紗動，映襯著月光形成了奇特的美景。

“是那么？”我指著那畫舫看，卻聽不到朱顏回答，特地扭頭去看她，卻見她惡狠狠地盯著那畫舫，一臉恨恨的表情。此時不用她說我也知道了，這是別人的。

我們上了朱顏安排的畫舫，就在那紫紗裝飾的畫舫旁，也很漂亮，只是相比之下就差了一些。我們才剛要上船，瑾諾扶著我走在那有些微微搖晃的木板上，突然瑾諾微微回頭，問：“你去哪？”

我奇怪的向后看去，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死死拉住瑾諾，還好他站住了，不然我們便一起跌入河中了。言歌半轉身，似乎要走。

“你干什么去？”我感到奇怪，言歌自來到我身邊就寸步不離，今日這舉動實在太過反常，而且我細看他的臉，雖然他側著頭，只能看到半張，卻隱約有種不似往常那般冷漠的感覺。

“私事，很快就回來。”言歌說著，身形忽動，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我心底雖奇怪，但也并不想對他的事過問太多，便說道：“我們先上去吧！”話音才落，卻看到朱顏一動不動地盯著言歌剛才的位置，眼中閃爍著羨慕又嫉妒的狂喜神色。

“他，他他……武功這么好？”

“隱山劍圣門下，你說呢？”我笑著看朱顏，此時的她充滿了活力，感染著我。

“可不可以叫他教我武功？”朱顏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沒辦法叫他做什么的。”朱顏臉上立刻現出失落了神色，卻只那么一瞬，又精神振奮地說道：“我也要拜入劍圣門下，將來比言歌更強。”

我們三人上了畫舫入坐，桌上已經擺好酒菜了，瑾諾坐在我左手邊，朱顏坐在我右手邊，我們一邊飲酒一邊聊天。

河面上的風有些大，吹皺了河水，蕩起一片月光，波光粼粼中，一素衣歌女抱著琵琶輕輕彈奏，纖細的指尖輕輕波動，舒緩靜雅的旋律便緩緩流瀉而出。

我在月光柔和地包裹中緩緩靠著了瑾諾，一切那么自然，心也仿佛靜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簡單的幸福，那一瞬間仿佛此時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是我一直苦苦追尋的。

這個美好的念頭卻在下一秒就破碎了，只因為遠遠的我在那精美畫舫上裝飾用的紫紗隨風揚起的那一瞬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了。

太熟悉了，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原來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但忘記一個人的過程卻太過漫長。

瑾諾的確是很細心敏感的那一類人，幾乎在同時他就覺察出了我的變化，他的手原本輕輕地攬著我，卻在那一刻緊了，然后又松了。

這時朱顏也看到了，那畫舫中，蕭恒的身旁依稀倚著一位女子，卻看不清她的相貌。朱顏冷哼一聲，不屑道：“不是說他向來不近女色嗎？現在他身邊的是什么？”

我看向瑾諾，猜想他會不會擔心姐姐的處境，瑾諾嘆了口氣，說道：“二姐不會在意的。”

我們正說著，言歌已經不知從何處而來，已經落在了畫舫上，神色如常，走了過來。

“坐。”我指著我對面的位置，言歌也不推辭，坐下了。

現在的言歌看去和往日沒什么區別，我卻覺得他有些不同，只是說不上來是什么，自己心緒因蕭恒而被擾亂，也就沒再去想了。

那天我們一直玩到很晚，街上行人都已經不見的時候，我和朱顏隨下了他們兩個，跑到河邊去放花燈。我小心翼翼地將蓮花花燈放到水里，看著它慢慢地隨水遠去，說道“可惜沒有薔薇花燈。”

“為什么會這么喜歡薔薇呢？宮中的薔薇也特別多。”朱顏拂著水，幫她的花燈離開岸邊。

喜歡薔薇么？我想了很久，終于說道：“我好像并不喜歡薔薇的，因為母后很喜歡，然后就喜歡了，像一種習慣，這樣的喜歡下去。”說完我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又苦苦地想著，在腦海中翻找著凌亂的碎片，終于被我將它們從角落里翻出，拼湊起來。

我有些自嘲地笑起來，朱顏不解地看著我。

“時間太久了，有些事情都忘記了。很早以前我還曾和宮里的花匠學過侍弄著花兒呢，因為母后最愛薔薇了，我以為如果我種出了她最愛的花，她就會開心，就會對我溫柔些。可惜那時候太小了，根本什么都沒學到，反而別母后教訓了。”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月光之下，回憶起這段往事，我的眼睛就開始酸澀起來。我昂起頭，迎著月亮，讓那還為泛濫起來的淚水一點一點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