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這里干嘛？”我不知道我站在我的店門口多久了。我突然醒過來的時候，是萬家鳴來找我的時候。

我回過神來，轉頭一看，萬家鳴呆呆地看著我，似乎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沒有。進去吧。”我拉著他的手臂，想要拉他進去店里。可是，他卻步了。

他小聲地說：“她不在吧？”

我還不知道他指的是誰，所以問：“你說誰啊？”

“崔云啊。她不在吧？”他鬼鬼祟祟地偷看我的店，但其實我的店一點暗處都沒有，根本沒地方藏人。

“她不在。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這么多年你還躲著她啊？”我推門進去店里。

他隨我進來，說：“不是。你拿拿東西就走吧。我們去吃飯吧。”他突然舉起手中的袋子，搖了幾下，說：我今天帶了佳釀，咱們可以不醉無歸哦。”

我轉身盯了一下萬家鳴的臉，他的笑容仿佛結了一層霜一樣。自從上一次后，我都沒又見過他這么僵硬的神情。大概是出了什么驚世駭俗的事了吧。

我也沒多說什么，拿了包包就跟他走了。“你不是說老地方等嗎？”我拿出手機，看看那個臭小子有沒有給我打電話或發短信。沒有。

短信都是余飛發的，都是提醒我周六的約會。我草草地回了他的短信。“我在那邊等你，不過到點了你都沒過來，所以我就直接過來找你了。”

“嗯。”聽他的聲音就覺得他不對勁。

我們到了高中時最愛去的一家餐館，那時因為我們太小了，菜都很貴，所以只不過偶爾過來一趟。進了大學后，我們就把這里當成是我們聚會的指定場所。彩虹餐廳，老套的名字，但是很好吃又劃算的牛排（對于當年身無分文的高中生來說是很貴的）。

我們點餐后，萬家鳴就拿出了一瓶紅酒，遞給服務員說：“開了透透氣吧。待會牛排到了給我們倒。”

服務員離開后，他俯身小聲跟我說：“1989年的，正吧。一個廣告客戶送的。”

“知道你厲害。”我喝了一口水。我并不是不想問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不過他自己會說，我也不急著問。反正，一會兒他滔滔不絕地說，我還不想聽呢。

“江寧，我想我這次逃不掉了。”他往后靠著椅背，似乎已經渾身沒有力氣了。

“你說什么呢？”雖然我心里很清楚他說的是感情事，但從來不隨便臆測的我是絕不會妄下判斷的。

“你知道的。我和小萌分手了。”他喝了一口水。

“意料中事。你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而難過吧？”

“我說的是你的好朋友崔云。我們是因為她分手的。”

這似乎是一個新鮮的話題。萬家鳴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我面前主動提起崔云了。“崔云”這個名字，于他來說就是一個禁忌，不能提，光是一個“云”字就足以讓他瞬間抓狂。什么天邊一塊云，“云游四海”之類的詞我從來都不會說。

“云？為什么？該不會是因為上次見面的事吧？”

“大概吧。我已經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都這么多年了。昨天，我和小萌吃飯，可是一直心不在焉，腦子里總是崔云那句話，小萌就跟我鬧分手了。我也沒有挽留她。”

牛排上來了，紅酒也遞上來了。我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哪句話？”

“我們是好朋友。”他只是喝著紅酒，沒有動面前那塊肉汁鮮美的牛排。

“你真的很介意這句話啊。話說，你也不能怨。怨也只能怨自己。當年可是因為你跟師妹亂搞，所以才會分手的啊。”

“誰說的？”萬家鳴突然激動起來，嗓門大得全個餐廳的人都盯著他看。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然后繼續說：“哪個狗兔崽子說的？”

“你激動個什么勁啊？那可是崔云親眼所見的。”

“我，”他又突然放大嗓門說話，隨即發現自己失態了，又壓低聲線說：“我哪有？那她能說出來那個女的是誰嗎？幾年幾月幾日？在哪里？我做什么了？”

“這種陳年舊事，我哪記得？”說實話，我可記得清楚了。別人的事情我可能不會記得，但是自己死黨出事的來龍去脈，我可是不會忘記的。

“拜托！我是你的好朋友呢。你難道不相信我？我為什么要跟你撒謊啊？你記起來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忘的。”他忽然用叉子一把插到牛排上，像是在威脅我。

“好啦。就是你們分手那一年8月7日。她可是看見你深夜扶著一個師妹從酒吧出來的，那個師妹貌似是你們A大廣告系的。就這樣。”

我說完后，萬家鳴立刻跌坐在座位上，喃喃自語些什么。

“你怎么了？中邪了？”我伸手在他面前揮了幾下，他才如夢初醒，瞪大眼睛說道：“江寧，我沒有劈腿。真的，我沒有劈腿。那是個誤會！”

“你說什么呢？”該不會是說他只是碰巧經過，然后看到他師妹醉倒街頭，然后就送人回家，什么都沒發生之類的話吧。誒，這畫面怎么那么熟悉？

“那天，我們一堆人去酒吧慶祝廣告系的排球賽得了冠軍。那個師妹喝多了，我才扶著她，然后一伙人離開酒吧。我跟她的確什么都沒發生，可能云看到了那一幕就走了吧。”萬家鳴狠狠地喝了一口紅酒。

我搖搖頭，只能感嘆：“你們沒有緣分。”我吃了一口牛排，不過牛排的味道變得無味了。

“江寧，你不會就這樣讓這件事過去吧？”萬家鳴肯定是想我幫他翻案。

“你想要翻案嗎？然后呢？重新在一起？你以為小孩子吵架哦？吵完了第二天大家還是好朋友？”我忍不住要恥笑我這位朋友難得表現的天真和無知。

“難道你就不想我們重新在一起嗎？”每次提到云的事情，我都覺得我這個詭計多端的朋友突然變青年癡呆了。

“你難道還沒有吸取教訓？都是時機問題啊！”

“可是...”

“你這件事我會找時間和云說的。但你先別太高興，復合這種事情，不是說說那么簡單。你們都不是大學生了，也不是幾年前的你們了。雖然云和我很要好，但是她經歷過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了。”他終于平靜下來，呷了一口紅酒。

我繼續無言地吃牛排，直到他開口道：“你呢？想必你也有點事情要說吧。”

“嗯。不過，再說吧。”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么心情說。事實上，我約萬家鳴出來，也只是為了不跟余飛約會。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對他并不是那么喜歡。他很帥沒錯，但是他一靠近，我就會下意識地避開。

“說吧。我洗耳恭聽。”萬家鳴回復元氣，大概是跟我說了以后舒一口氣，然后就一如既往地把責任推給我了。

“你知道嗎？我不覺得我在談戀愛。”然后我就把余飛的事情跟他說了。

“這樣。那你干嘛要跟他在一起啊？”

“我不知道啊。很順理成章吧。我也沒有理由拒絕他，他又帥又有錢，對我又好。作為我的初戀男朋友，我覺得是完美的。”

“那你抱怨什么？”

“我沒有在抱怨。我只是，只是覺得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

他不明白。嗯，萬家鳴不明白。或許是他自己的煩惱，讓他沒有心思分析我的事情。也罷，我不能依賴他才是。

于是，這一頓飯，我沒有什么收獲，只是知道了一個誤會的真相，還有拿走了萬家鳴一瓶上等的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