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水晶宮中，我摸索著向前走去。微濕的空氣中透著絲絲的涼意，淡淡的茉莉花香幽幽飄來————

“請問，有人嗎？”我輕聲開口。

沒有任何的回應，有的只是隨之而來更加濃郁的花香。

“如果閣下不愿見我，又何必讓我進來？”我站定，雙手交叉著輕撫雙臂。“很冷耶————”

話落之間，熟悉的曲調幽幽傳來。

周圍開始從一片黑暗變成了淡藍色。

正前方，白色紛飛的輕紗，一架古琴，一個身影。

“清宵綺夢誰人駐，心有闌珊意踟躕。不知來歲月與燈，只有相思不盡處。人世幾許三分緣，別后不知君近遠。年年紅梁倚燕鷲，歲歲何時長相見？千年修得今為仙，為是何愿？宛如一縷輕煙，獨守天邊......”輕輕的吟唱伴隨著古琴的獨有的哀怨，輕紗之后男子清幽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情和怨，未曾束起的長發(fā)，披落在他的身后，長發(fā)長落在地。

長指間，動人哀怨的曲子依舊源源不斷地訴說著其中無盡的情，但是，男子卻不再開口，微微抬起頭，我能感覺他的目光直視著我。

熾熱的目光灼痛了我的心，讓我的眼睛無法忽視他的目光。伸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我緊咬下唇，努力地壓制著那極致的波動和心的......悸動！

悸動？！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想到這個詞？我太了解自己了，我不是個容易動情的人。在這個世界，從一開始的紅袖，我的感覺是親切，她讓我感覺很親切，沒有為什么就是這樣感覺！對于歐陽如玉，我的感覺就是莫名的恐懼。其實，我不討厭他，只是從第一眼開始，我真的有一種怕的感覺......上官辰，是我唯一感覺喜歡的人！所以，我有些依賴他。但是，我很清楚，那僅僅是朋友之間的喜歡。可是，漸漸光是看到那個背影，我居然會感到悸動？！

我是很難動情，但卻不代表我不知道什么是情。

“清宵綺夢誰人駐，心有闌珊意踟躕。不知來歲月與燈，只有相思不盡處。人世幾許三分緣，別后不知君近遠。年年紅梁倚燕鷲，歲歲何時長相見？千年修得今為仙，為是何愿？宛如一縷輕煙，獨守天邊————”男子輕聲開口，吟唱的依舊是之前的曲詞。

“我既然來了，有什么問題，閣下是不是......”等等！這個曲子，我好像是在哪兒聽過的！

“獨守——天邊——”男子依舊輕吟著之前的詞，目光仍然注視著我。

“花間遺夢隔離愁，忍顧寂寞相酬容。今朝欲墜重生殿，他日相逢與君隨————”我默默地開口，像是隱藏在心底的詞慢慢地吟唱了出來。

“當——————”男子手中的琴聲頓時消滅無聲，輕嘆從他的口中傳出，淡淡的。

“你是在等我回應你的詞嗎？”我慢慢向前走去，直至離他只有一紗之隔。

“不，”男子輕輕搖頭，長發(fā)隨風飛揚。“是情。”

“情？”咋聽這個詞，我緊緊拉緊衣襟，心因為這個詞而劇烈的跳動著，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我不懂！”

“你相信這個世間除了人，還有神、佛、魔、妖的存在嗎？”男子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向我靠近，雙手輕撫輕紗，長發(fā)飛揚————

“有！”我點點頭，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

似乎有些驚訝，他放下輕撫白紗的手，讓我心悸動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輕笑一聲，他慢慢問道，“為何？就因為紅月和媚狐嗎？”

“就算沒有他們，我也相信！”我輕倚在一旁的晶石之上，望著他慢慢開口。“但是，我不相信任何一個！”

“你一點都沒變。”他輕笑著，如夜晚清涼如水的涼風一般，輕掠過我的心頭。“還是一樣的淡然啊————”

“是我們認識很久還是......你上輩子沒有渡過忘川的水？”我語帶笑意。

“......沒有。”他轉身，“我不會去忘川，我不會讓思念化作忘川邊的彼岸花。因為，我不想忘記我的心和我的情。”

“咦？”我微微一愣，緊抓住衣襟的右手忘記放下來，只是不知所以然的看著眼前這個離我很近，卻實際離我很遠的男人。“我只是......隨便問問。”

我想要的，不是他那痛徹心扉的哀痛！也不是那股影響著我的心的那股傷痛和強烈的情感！

“看見宮門口的那兩尊雕塑了嗎？”

“是。”

“想不想聽一個故事？”男子輕聲開口，聲音輕到我以為我聽錯了。

“算是測試嗎？”我背對著他坐了下來，不去看他的背影......因為我會心痛！不知道為什么的心痛！

“你還真是實際啊！”輕笑聲傳來，我能感覺他向我走來，然后是輕微的聲音，一個溫暖的背靠在了我的背上，透過那寬闊的背，一股溫暖的感覺洗去了空氣中的寒冷。“算是。”

“那，你就說吧！”我不推開他，因為我不想......

“從前，有一座仙山。仙山很老了，從天地出現(xiàn)開始，它就出現(xiàn)了。仙山上終年是積雪不斷，所有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到山頂。山頂卻是一片的花紅柳綠，終年都是花香彌漫......”他倚靠在我身上，長長的頭發(fā)落到了我的肩頭，觸碰著我的頸項，灼熱著我的皮膚。輕揚的聲音如玉般細滑，宛如來自天際的悠遠——“山上，有許多的花，卻只有一只蝴蝶。長久的相處，蝴蝶和花相戀了。千年之后，化作人形在山上修行，是為了永久的相伴。”

“蝶戀花？”我輕輕低喃。

“是！就是蝶戀花！仙山自是有靈氣之地，對于修仙之人來說，這里是首選的修行之處。但是，卻沒人能夠上得了......直到有一天，妖界的千狐之王因為和魔界大戰(zhàn)，妖界狐系大敗，死傷無數(shù)！狐王逃至仙山，到達了山頂，遇見了蝶仙和花仙......狐王是千年妖王，自然能夠看出蝶和花經過千年靈氣所染，是罕見的純凈之靈。于是，他捉住了蝶仙，欲用她的血去喂養(yǎng)自己的妖劍......”

“從未見識過世間的險惡，他們應該......”

“可是，被路過的修行的天人救了。”

“救了？”

“然后帶著他們一起修行，最后升仙。成了真正的仙之后，他們原以為可以相守知道天老地荒......”驀然，他回首輕摟住了我，指尖微微的顫抖，在幽藍的光下，指尖透露著詭異的色彩。

“他們怎么了？”

“天帝有九子七女，其中又以第七女是天帝最寵愛的。在天庭百年一度的群臣宴中，她愛上了花仙！天帝知曉后，令花仙即日和公主成婚。花仙自是不從，而天帝又怎容他的拒絕......于是，他剝奪了花仙的愛、恨、思念以及記憶，讓他成為一個不完整的仙人，然后與公主成婚。大婚當夜，蝶仙被打落妖界，永生永世不得修仙升天，而且永生不死，永遠生活在殺戮當中！”

“不剝奪她的記憶......只為讓她水深火熱？”好殘忍的天帝！

“是！”抱著我的懷抱中，我聽見那顆心劇烈的跳動著，他的聲音微顫，雙手依舊是顫動著，是傷痛還是害怕？

“你沒事吧！”我輕拍他的手，輕聲的安撫著，“如果很難過，就別說了。”

“......她被救了。”顫抖的聲音傳來，“她被女媧族的人救了！女媧族是除了盤古大神之外，另一個創(chuàng)造天地的神。盤古開辟了天地，她創(chuàng)造了人、魔、妖、佛和神！當時的她受了重傷，早已奄奄一息了！女媧族的王為她重造了一個身體......她，活了下來，卻被過去的記憶所折磨著，她想著花仙，想著仙山，想著過去千年快樂的生活......她恨天，卻又無能為力。只能被寂寞侵蝕著她的記憶和靈魂......直到有一天，花仙經過孕育了他們的仙山，從那遺留下來的花、草、木中，他看到了過去快樂留下的思念，他很震驚，于是，他找到了當初帶著他們修行的白靈上人，以極端的手段從白靈上人那兒奪回了自己的愛、恨、思念以及記憶.......”

“極端啊————”我輕嘆，“怕是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吧！”

“代價就是，他被打入地府，變回凡人。”冷哼一聲，他的笑聲中帶著嘲弄之意，“天帝自以為是，認為對于成仙的花仙來說這算是很大的懲罰，卻不知他成仙只為和她相守，既然不能夠相守，又何必成仙！終年徘徊忘川，他卻不愿渡河而過......只為尋找她的身影......孤獨千年......一天，妖狼族的王在與魔界大戰(zhàn)之時受傷誤闖地府，被花仙所救。可是，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早以不是花仙所能救的了。妖狼族的王以身體的代價，只求花仙為他振新妖狼族。花仙自知等了千年也不見蝶仙，于是他答應了妖狼的條件，借用了他的身體，從此人間、魔界、妖界，只為尋找蝶仙......”

“找到了嗎？”

“她被七公主去除了長生鎖鏈，然后天雷劈死！”

“仍然難以放棄啊————”

“然后，投胎了，變成了普通人。”

“七公主沒想到這點嗎？”既然有心讓她死，又怎么會讓她投胎？

“當然是花仙以千年道行做代價，封印了她的記憶，讓她成為了普通人。然后，等待著她長大，等待著她來到自己的身邊，然后永世不分開————”

“等到了嗎？”

“等到了。”他緊緊抱住我，溫柔地笑著。“她來了！她很好很好，變得聰明了、堅強了......依舊是那樣的美麗，依舊是那樣的讓人魂牽夢縈——————”

“那不是很好嘛！”我輕笑。

“花仙卻因為當初的靈力用盡，而導致靈魂分成了四分，其中三個離開了他的身體，只留下一個深愛著蝶仙的那一個......”

“靈魂分成了四個？”我有點驚訝，想要轉身，卻因為身體被他牢牢的摟著而動彈不得，只能那么坐著，“那，他就不完整了。”

“是！不完整了。”一股茉莉花香撲鼻而來，他的下巴輕擱在我的肩上，熟悉的電流頓時貫穿著我的全身，這個感覺，太熟悉了！

“如果沒有找回那些靈魂，他會永遠都出不了黑暗的世界。”

“......那，找回了嗎？”

“沒有！”他輕輕搖頭，長指劃過我的臉頰，灼熱的氣息在我耳邊拂過。“但是，他們都出現(xiàn)了！而且，都忍不住愛上了蝶仙。”

“......還......”

“我今天很高興，真的。”摟住我的手松開了，他的話仿佛是遠處的回聲，讓我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塊兒。

“你......”站起身來，我轉過身，卻看見身后人去樓空，只留下古琴嘆息。“不見了......”

清冷的宮中，溫暖漸去，花香淡然。

嘎————————

推開大門，我慢慢地走了出去。

陽光照射進來，我伸手攔去刺眼的陽光，輕笑。“原來，沒有很久啊！”

“玥兒老大，你沒事兒吧？！”楚一笑那吊兒郎當?shù)穆曇魝髁诉^來，“你們說了什么？”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陽光太刺眼！

“啊？？？你忘記吃藥了？？？”一陣風過來，楚一笑一把拉開我遮擋住眼睛的手，開始把脈。

“我的意思是，我進去太久，適應不了陽光的刺眼。”我一把抽回了手。

“靠！早說嘛！”

“玥兒，可見到他了？”上官辰溫柔地牽過我的手，慢慢地引著我向前走。

“恩。”

“說了什么？”楚一笑問道。

“......忘了。”我微頓，然后扯著嘴角輕笑。“我好像，忘記了。”

“啊？？？？”疑問生四起。

“那你算不算過關拉？！”

“姐姐，當然算過摟————是不是啊！”

“他，沒說。”我想了一下，輕笑。

“那你們干了什么？”皇普覺的語氣中充滿著疑問。

“干了什么啊————”我睜開雙眼，望著一張張期待的臉龐，揚起一抹微笑。“就是閑聊啊————”

“哈？？？？”

不理會身后的哀聲四起，被上官辰攙扶著，我向前走去。

心底輕笑，是沒說什么......但是，我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