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驕陽懷兒子洋洋那年冬天，下了很長時間的雪。

這天因為加班，晚上九點才離開公司，外面很冷，她的心更冷，這么晚了，雪那么厚，林正遠居然連個電話都沒打。

兒子是第二年正月出生，那時候她已經是七個多月的身孕，因為路滑，她沒敢騎車，就那么步行三公里回了家，回到家后沒吃飯就躺下休息了。

半夜突然肚子疼，是鄰居開車送她去了醫院。

醫院里，問明情況后，醫生很嚴肅地告戒林正遠：如果以后你愛人再出現類似的情況，胎就保不住了，你怎么這么不負責任，讓她跳著雪步行那么遠！

林正遠一言不發，活象一個受氣的孩子。

就這樣，林驕陽在醫院住了足足兩星期。

住院期間水燕去看她。

水燕是林驕陽的高中同學，現在是鑫城一家陶瓷廠的普通工人，在車間做質檢員，心靈手巧，能吃苦，工友、領導對她都很好，可就是有一點，這么些年了，一直在工人的崗位上干。

水燕說自己沒什么門路，也不求升官發財，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挺好，沒壓力。

林驕陽最羨慕的就是水燕的這種心態，她們的關系一直非常要好。

看見水燕，林驕陽忍不住抱住她大哭起來，水燕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說，再怎么你也該給他打電話，怎么能自己步行回家呢？

林驕陽說，他那么大的人了，這種事情還要我給他打電話嗎？他就什么都不懂嗎？不知道我懷著他的孩子？不知道七個月的身孕有多笨？不知道那時候已經夜里九點了？不知道單位離家有多遠？

最后林驕陽說，我要和這個沒人性林正遠離婚！

水燕看她正在氣頭上，就說，離婚的事回頭再說，啊，先把身體養好是關鍵。他們正說話，林正遠提著飯盒進來了，驕陽把身子翻向墻，背對著他們倆。水燕給林正遠使眼色打手勢，讓他先到走廊上，林正遠出去了，水燕掰回林驕陽，說飯送來了，你趁熱吃，我到洗手間。

走廊上，水燕瞪著眼，直直地走到林正遠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使勁搖著，象頭發了瘋的豹子：林正遠！你是個男人嗎？啊？！那么晚了，那么厚的雪，那么滑的路，你怎么能讓驕陽一個人回家呢！還步行！她要和你離婚！我看離就離吧，我看，她要你這個丈夫也是擺設！哼!

林正遠沒見水燕這么厲害過，他被嚇壞了，他就這樣被水燕不停地搖晃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水燕見他不說話，搖的更狠了：說話！你說話啊！

半天林正遠才好象醒過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啊，她也沒，沒告訴我，你說她要，她要告訴我，我能不去接她嗎？我——

不等他說完，水燕又劈頭吼了起來，你傻啊，這還要她告訴你，她是你老婆，懷著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多替她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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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遠說在家都是她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沒說讓我接她，我去了，她要是不高興了呢？

水燕說，你還真是傻啊，你去接她她能不高興啊？！

林正遠說，那可說不定，她有時候這樣想，有時候那樣想，誰知道她那天是怎么想的。

水燕嘆氣，哎，你是真不了解女人啊！再怎么著，你也該打個電話問問啊。

林正遠“哦”了一聲，很聽話的樣子。

水燕說你別再進去了，先走吧，這兒有我呢。說完就往病房走，在她快進病房的時候，林正遠叫住了她，水燕，她要跟我離婚？水燕說，你現走吧，再說吧。林正遠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方才十分困惑地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病房里，飯菜在床頭柜上放著沒動，林驕陽仍面朝里躺著。

水燕拉過林驕陽，說算了，別太計較了，他也知道錯了，再說他什么都聽你的，你要給他打個電話不什么事都沒了，起來吃飯，來，你先吃著，我給你削個蘋果。說完拿起了一個蘋果。

林驕陽說水燕你不懂，什么事都要我說，我不說，他就不知道，可很多事要都靠我說的話，生活還有什么意思！

水燕說我懂，林正遠他當老師的，一是一，二是二，習慣了，他什么都聽你的，你把他當個聽話的孩子不就行了，總比我那位強吧，我倒想把他當個孩子，可他不聽話啊，整天沒事就知道打麻將，和朋友喝酒，我給他交代個事，十次就有九次半給掛起來了，問他，要么說是忘了，要么說顧不上，驕陽你說，我這又能怎樣啊？

林驕陽說劉建國對你不挺好嗎，去年你懷貝貝的時候，他不還天天替你頂班嗎？

水燕突然就淚花花的，她說，就一次，僅僅就那一次，還是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們結婚四五年了還沒有孩子，懷了幾次都掉了，醫生說不能劇烈活動，不能累著，他害怕再保不住胎，沒辦法才替我頂班的。

林驕陽沒再說什么。

水燕對她說，驕陽，你太執著了，人有時候是不能太執著的，你一直努力追求完美，可我覺得完美只能當作理想，是不能作為追求的目標的，你如果一定要把完美當成自己的目標，最終痛苦的是你自己啊！和我相比，你可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要象你這樣就幸福死了！

林驕陽想，水燕是了解她的，她能和水燕的關系不斷，和水燕對她的了解，和她們的心靈相通是分不開的，水燕好象是她的另一半腦子、另一只手，她很多事都離不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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