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宮。

九王剛進得門，就看見顫顫巍巍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一位年過五旬的婦人閉目倚在貴妃塌上。

“母后心情不好么？”九王看這情形，便已知道一二了。

“哦，是昊兒啊。”太后緩緩地睜開眼，“來，坐到母后身邊來。”

九王依言坐到太后身邊，笑道：“誰惹母后不高興了，我去收拾他！”

太后聽了，眉開眼笑，“還是昊兒心疼我這個老婆子，不來氣我。不像有些人，當了皇帝就不聽我的話了。”

“怎么？皇兄怎么氣著您了。他政務繁忙，不像我這么閑。母后也該體諒才是啊。”

“還有什么事？不就是給你和云家那丫頭賜婚的事！”

“怎么？皇兄不同意？”九王瞇了眼，臉上猶帶著笑意，眼神卻露出危險的信號。

“不是，說是那丫頭已經定了親了。強娶有失天家顏面。”

“和誰？”定了親？怕是個借口吧！

“和慕容家的世子，慕容軒。這回也跟著進京了。”

“真的是這樣？”聽口氣分辨不出九王的喜怒。

“我找云妃問了，說是從小便定了親的，等那丫頭十六就要成親的。皇帝也說云家極重信義，不會拿這事唬人，想必是真的。”太后抬眼看了一眼九王，“云家那兩個丫頭有那么好么？弄得你們兄弟倆神魂顛倒的。好在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母后再給你選一個好姑娘便是。這京城里官宦人家的好姑娘多得是，順便選一個也比云家那個野丫頭強。”早就聽說云家的兩個女兒是在蠻族的土地上長大的，可云妃倒還好，模樣俊俏，說話客客氣氣的，待人也很好，有一股子大家風范。只是聽說她那個妹妹頑皮得緊。真不明白自己這個寶貝兒子看上她什么。難道是為了……

“哦。”九王垂下長長的睫毛，“那就算了吧。”

“昊兒，”太后看九王落寞的樣子，有些心疼，“你真的是看上了云妃的妹妹么？還是，因為她……”

“母后，不要提她。”九王一下站起身，“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孩兒告辭了，改天再來看母后。”說完便轉身離開。

九王走出景寧宮，信步來到了御花園，看著那池塘里的盛開的蓮花，不由想起一年前初見她的情形來。

去年七月，也是荷花開放的時候。

那天，九王照例給太后請安，從景寧宮出來，突然想起鑒湖的蓮花應該開了，便想過來看看。剛走到湖邊上，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對面的草地上。看穿著，像是新來的宮女。九王素來好玩，一時興起，便想看看這個宮女在做什么，于是偷偷躲在樹后。

這天很熱很悶，看樣子是要下雨，那女子想是熱得厲害，便脫了鞋襪，圓潤的腳趾瑩白如玉，泡在清澈的水里。水波在纖細的小腿上激蕩著。

這樣好看的腳，有個什么樣的主人呢？九王悄悄向前走去，藏在搖曳的荷葉后面。

那女子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低著頭，搗鼓手上的小小的竹笛，她皮膚白皙，紅唇若櫻，睫毛的陰影落在臉上，看不清神情。

原來，竟是個漂亮的小宮女。

她把竹笛湊到唇邊，輕輕地吹了起來，低低的、哀怨的曲子讓人心里難過。隔著重重疊疊的碧綠的荷葉，九王看見那女子臉上竟滑過一滴晶瑩的淚珠。心中不禁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憐惜。他徑直走了過去。

女子一見有個男人，又瞧見了他身上黑色的四爪青龍的圖案，忙擦了淚水，站起身來，一面慌慌張張地把自己小小的玉足藏在裙下，一面行禮。

九王頓時有些窘，問了句：“你一個人在這里做什么？想家了么？”

女子微微頷首。

“宮里還是不錯的，你不要那樣想家。臉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女子聽他這樣說，知道不會怪罪自己了，于是禮貌地對他微微一笑。

看著她明艷的笑容，九王的心漏跳了一拍，愣在原地。

“眉嫵！眉嫵！“只聽叫遠處有人喊。

那女子又向九王福了福，轉身跑開了。

九王獨自一人望著那美麗的背影發呆。

眉嫵么？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