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國公大人卻感覺不到溫暖。老大人坐在馬車里，看著窗外的旌旗招展，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他手握長槍，身穿明光鎧甲，騎著高頭大馬，馳騁在戰場之上。那時的他意氣風發，而此刻的他早已經垂垂老矣。他本想著再體驗一把少年時的意氣風發，但理智告訴他，這個帝國經不起他這么折騰，他也懂得了保全自身，因為他活著的每一天都要對這個天下負責。

“還有多遠？”國公用劍鞘敲了敲馬車上的窗戶，問道。

“回國公大人，還有十里便到京師，陛下在前面迎著您。”一馬靠近國公的馬車，回道。

“恩，先停一停。”國公令道。

“國公令，整隊修整！！！”

“整隊修整！！！”

“令！修整！！！！”

。。。。。。

國公遮掩著看了一眼太陽，陽光散發著溫溫熱。國公坐在了小溪旁，不多時便有人將一案臺擺了過來，一壺美酒擺到了案上。

“陛下那里必然有酒，這酒我不喝。”國公拿著馬鞭，指著溪流令道，“一炷香的時間，給我抓條魚來。”

國公下令了，幾個校尉將軍削尖了幾根木棍便下了水去。

國公給了他們一炷香的時間，也給了自己一炷香的時間。他望著他的馬鞭，頓有些失了神。

“過去的都會過去，該來的終歸會來啊。”國公看到一甲士一根棍上串了兩條魚向他走來。

“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國公握著馬鞭的手背在身后，問道。

“小的沒有名字，小的叫狗蛋兒。”甲士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

“狗蛋兒？狗蛋兒好啊，這魚你與兄弟們分了，之后你便騎這匹馬過來，我與你分說些命令。”國公皺皺眉，卻并沒有更多的發表意見。他只是自顧自的回到了馬車上，他不想分說，因為諸如狗蛋兒的士兵大有人在，他們沒有名字，但他們也總有名字。

馬鞭握在狗蛋兒的手上，他不知哪兒來的馬，因為他沒有馬，他是步兵來著。他的長矛又快又準，所以他一下子串出了兩條魚。

“將軍，這是我的魚，國公大人讓與我的兄弟們分了，便召我過去。”狗蛋兒看到了他的將軍也過來了，他的棍兒上也串著兩條魚。

“好小子，國公大人賞識你了，你的魚交于我，我替你分給兄弟們。你好好干，去吧。”將軍很高興，他的士兵給他長臉了，他更為他的士兵高興，這小子算是熬出頭了，有馬騎了，總該不會埋沒隨百草。

“哪怕隨百草，總也有名有姓的吧？”將軍自言自語道。

“狗蛋兒，嚎一嗓子。”國公拿回他的馬鞭，狗蛋兒又沒了馬鞭。國公收回他的馬鞭，又給了狗蛋兒他的馬鞭。

“這個士兵真是執拗！！！”

“嚎一嗓子，國公大人，我咋個嚎一嗓子勒？”

“就說，啟程！！”國公說道。

“哦哦，啟程！！！！”

“啟程！！！”

。。。。。。

軍隊開拔，浩浩蕩蕩。

“少年好嗓門！！”國公大人贊道，“去將你的長官叫來，我與他說事。”

“是，國公大人!!”狗蛋兒不曉得國公大人要干啥，興許真是賞識他。

京郊，離京城十里外，龍輦上乘坐的是年輕的皇帝，他已經等了許久。

“國公大人還有多久到？”虎子問道。

“說是快到了，不要急。這話讓禮部的老大人聽到不知又要分說。”泥鰍說道。

“陛下對國公大人十分推崇，迎十里，是榮耀的象征。”福如海適時的說道。

“國公大人拒蠻族于長城外，其中艱辛朕不知，你們肯定也不知。江山社稷與我何其重焉，總有人為朕負重前行。”李凡說著話。

“蠻族可恨，國公大義，陛下洪福！！”福如海思量了一會兒，總還是組織不出好的語言，往常“萬歲萬歲”之類的詞語顯得不怎么動聽，此情此景不說兩句總也覺得不應景。只是他是了解他的皇帝的，好聽的話不一定中聽，但不好的話萬萬是不能說的，何況他還是個宦官，言官們多側立于旁，臣子們的眼線們也陪伴左右，于是他便說了些話應付著。

李凡看了一眼福如海，只是嘴角輕輕揚起，然后望向大路，腦子不時閃過很多念頭。史官最是勤懇，他看了一眼他的皇帝，然后寫到：“帝聞其言，笑而不語。”他們的心照不宣，史官早已了然，于是他真實的寫下了他們的心照不宣。

大約是半個時辰之后，那毫無人煙的路的盡頭，寫著國公之姓的旗子出現在了眾人視野里。

“來了，來了。”福如海等待多時，此時便一眼看到了前方的旌旗。

“起！！！”皇帝揮揮手，說道。

國公騎在他的戰馬上，他的輕騎隊伍來到了李凡的隊伍不遠處，他下了馬。

他看著隊伍的盡頭，皇帝已經走出了他的鑾駕。國公看到的是皇帝的虛影，因為文武大臣的隊伍有些遠，以至于皇帝的樣貌他看的很不真切。他解下他的佩劍，聽著久違的凱旋之樂，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皇帝。

“還是十皇子有頭腦。”國公輕聲嘟囔了一句，趁著眾人沒有聽到，他快步走向他的皇帝。

“陛下詔，國公為國征戰，多辛多勞，朕見其心，亦見其力，特駕迎凱旋之師，書我國軍士辛勞，傳之后世。。。。。。”

宦官的讀詔總是洋洋灑灑，這個不知是誰人的潤筆。

一番瑣碎的禮儀之后，年老的國公終于看到了他的皇帝。

國公終于看清楚了他的皇帝，比之去時，他的皇帝似乎顯得沉穩許多，眼光里也少去了很多稚色。

“國公辛苦了。”皇帝看到了他的國公，這個老大人的傳奇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傳開了。而今天，他不過是為自己的傳奇點上一個句號。皇帝很情愿為老大人點上了這個句號。

“陛下辛苦了，臣的兵符在此，特獻于駕前。”國公拿出了虎符，這是節制兵馬的虎符。虎符有很多個，這一只是其中一個。

“國公辛勞，快與我入城，從今天開始，犒軍三日。”皇帝牽起跪地的國公大人，同乘鑾駕，擺駕回到屬于他的皇宮。

“多謝陛下。”國公沒有推辭，他正有很多話想和他的皇帝說，他擔心不說以后沒有更多機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