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起來了。’
是誰叫醒了我的夢?
‘今天面試不能遲到。’
‘嗯?哦!’
匆匆塞了些早點就出門了。坐在高軌里俯視這個城市,一切充滿著新奇,只是天空藍得還是那么不真實。我這時就像是空中的一只小雀,從來沒有覺得這么釋然,在其中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人只有在覺得自己渺小的時才會想明白很多事情。
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我覺得我又慢慢回到了從前,一九九八年我初次到學校報道的場景,這種感覺親近,周邊過往的仿佛都是我那時的同學,這里的一樹一木都和百年前相似,建筑也是,紅墻綠瓦,我喜歡這里,喜歡這里的一切,我對這里充滿著好感,就像是回家。
‘不好意思,請問圖書館怎么走?’
‘你往前左拐,那座滿是爬山虎的房子就是。’
‘謝謝你。’
‘不客氣。’
她沖我禮貌地一笑,我發現被問路的是多么美麗的一個女子,長發、高個、纖細的身段、大眼朱唇,尤其是她聲音是那么悅耳。或許這和心情有關吧。
拐了個彎,一座爬滿綠色的房子安靜地躲在深處,透過白玻璃幕墻,里面有兩三個人在靜靜地閱讀,都沉浸在自己的海洋。入口處的透明屏幕上顯示著管理員招聘請至三樓左轉三零六室,按號靜候。面試的人不多,我和他們都靜靜地等候,沒有緊張,沒有不安,這里雖然是我第一次來但感覺卻沒有陌生。從發到我手上的材料中知道這是大學所屬的圖書館,面對的是校內外所有的人,今天招聘的是專屬文史科的管理員,所以才需要面試者有一些歷史方面的知識。
等待總是顯得有些漫長,哪怕是短短的一刻,一分一秒的聲響觸動著我們的心弦,臨近還是會有點緊張,我把資料卷起伸了個懶腰,閉上雙眼,享受著這里的寧靜,越是安靜的時候腦海里就會浮現她的回眸,真美,外面是藍天、白云、綠地還有她,只是夢里看不清她地臉。
‘二十一號,崔先生請準備一下。’
終于要輪到我了。
走出三零六室的時候我覺得我應該來這里,這里是屬于我的,就連面試老師提的問題都是一九七九年以后的事件,結束時我能明顯地感到他們的詫異,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是活在過那個時代的人。
‘面試怎么樣?’
琳一邊做著晚餐一邊關心地問。
‘我覺得蠻好的,就等考官們評審結果。’
‘他們都考了你什么了?’
‘他們問我近代中國是什么時候開始強大和引領世界的,這個太簡單了。’
‘問這個,簡單嗎?好了,快來吃吧。’
‘這么多好吃的。’
‘你辛苦了,慰勞一下你嘛。’
‘親愛的,你真好。’
果然三天后收到學校的通知讓我后天準時報道。我想我要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新的開始總是讓人這么興奮與期盼。
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一點也沒錯,今天我看起來又帥又斯文,刮了胡子剪了頭發還帶了副眼鏡,像個讀書人了。我邊走邊欣賞這校園里的一切。今天出入的人有點多,都是大包小包的,哦,原來是開學季,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怪不得,不過現在可不像我們那時全家族出動,這樣也對,孩子總是要走自己的路,我們不能一輩子把他們留在身邊,其實現在上大學也不像我們那個年代是重要的出路。
‘對不起,請問一下一號樓怎么走?我今天來報到。’
我回頭那一瞬間,她停在那里,直直地看著我,眼中充滿了驚喜和激動,還帶著疑惑和不安。
‘哦,你往前左拐有個圖書館,在圖書館左邊的那個房子就是了。’
‘哥?謝謝帥哥。’
她說到哥的時候愣住了,望著我好像看到了熟人。
哥?帥哥?呵呵,看來今天的打扮還真是唬了不少人。她迷惑盯著我,我也很久沒有像今天那樣被一個這么鄰家女孩的清新所觸動,她很好看就像二零零零年的她一樣。
工作一個月后,我也慢慢熟悉了圖書管理員的工作,這個工作真的太安靜不免讓我覺得有時候時間是故意拉長了節奏。大多數繁瑣工作人工智能已經幫我們完成了,他們總是冷冰冰一絲不茍地工作著,也太沒勁了,連看也不看你一眼,只專注它們的工作。
已經是十月了,應該算是秋天了吧,可是還是沒有絲絲涼意,透過透明太陽能幕墻望著窗外,有鮮花、綠樹、白云還有一群孩子,他們在草地上盡情地嬉鬧,多么自由,其實心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就像一個人仰望著星夜的那種寬闊。很久沒有這樣自我了,記得小時候一個人站在天臺上任憑夜風輕撫,凝視著滿是星星的夜空,有點暈眩,像是被它包容著,長大后慢慢地越來越浮夸,連停下來眺望夜空的心境也沒了,時間真的是把殺豬的刀,把我劈的血淋淋,你有見過渾身是血的天使嗎?在這里工作的一個月我的思考量可能是以前的總和,好像自己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望著過去,發現自己早已經不認識周邊的一切,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熟悉地,所以為什么學校才是學術氛圍最濃的地方,因為安靜的力量很大,吵吵鬧鬧的地方怎么能找到掉落的東西。
‘帥哥,帥哥。’
回過神,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來是在叫我。
‘小妹妹,需要幫助嗎?’
‘小妹妹?我很小嗎?’
‘那叫你同學吧。’
‘你叫我桃子吧。’
呵呵,還有人叫桃子的,看來她爸媽肯定屬猴,我暗自嘲笑著。
‘桃子同學,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
‘我想借本《金剛經》。’
‘要幾幾年版的?你能看懂嗎?’
‘要你管,上世紀現在這個時候的,要中文譯版。’
一九七九年多么令人懷念,可惜我卻不記得,那應該是個十月也落葉的年代吧。
‘哥,你還認識我嗎?’
突然她接著問我。
‘你……。’
好像很熟悉,在哪見過,很漂亮,很鄰家。
‘一個月前我們還見過,這么快就忘記啦。’
‘好像有吧,我記性不太好。’
‘帥哥,一號樓怎么走啊?’
‘哦,是你啊。’
‘沒想到這里又遇到,是不是緣分啊?’
緣分嗎?緣分只會分開曾經相愛的人,我以前是那么抵觸著緣分。
‘你在想什么呢?’
‘嗯,沒什么,你相信緣分?’
‘相信啊,就像我們再次相遇。我可以經常來找你嗎?’
‘當然歡迎了。’
她拿著書望著我。
‘我覺得你好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好像是一百年前來的,但很親切。’
我一驚,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呵呵,真的嗎?你怎么看出來的啊?’
我假裝平靜地問她。
‘眼睛啊,我望著你的眼睛時就這么覺得,我等下還有課,回見。’
‘回見。’
眼睛嗎?是眼睛出賣了我嗎?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我記得在二零零零年我像她那樣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我也會刻意地盯著別人的眼睛看,他們都說這樣不禮貌,可是那時的我覺得這樣才能看清她,曾幾何時與桃子的想法竟然如此相似,她不提起怎么我都忘卻了,大家都說忘卻是因為記憶太富有,可是我卻不是,是我自己封存了好多回憶不愿再拾起,只等有人來撕去上面的封印,就像桃子那樣。安靜得出神的時候鈴聲打破了這寂靜,下班了嗎?我的回憶還沒終結就提前結束了,只是回憶太慢也太沉重。怎么回事?外面烏云密布電閃雷鳴,真是比女人翻臉還快,無聊的打趣。雨點啪啪地打在窗上,我拿起備用傘,這也是我多年的習慣,因為天總有不測風云。匆匆下樓,空曠的大廳空無一人,門口卻駐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走近我終于看清了她的臉,長發、高個、纖細的身段、大眼朱唇。
‘你好,我們都下班了,你還在等人嗎?’
‘哦,沒,雨太大我忘帶傘了。’她沖我禮貌地笑答。
‘車站很近,我們一起走吧,我有傘。’
‘會不會麻煩你啊?’
‘沒事,走吧。’
送到車站她道謝,我們匆匆分開,我認得她,她就是我來這里第一個與我說話的女子,她很美很親善,還有點冷。這或許真與心情有關吧,我對她有好感。
回家后我和琳一起晚飯,一起聊起我的工作,我侃侃而談,她恬恬地聽我敘述,我始終沒有提及那個女子,就像從沒遇見過一樣。我也從琳那里聽說誠又回來了,這個家伙肯定又把錢花完了,偲和歡姐準備要寶寶了,勇終于找到了他的女人,不過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了,可憐的勇。琳還告訴我鑫來找過我,還看得出她哭過,她要琳轉述只是想再見我一面,當得知我已經離開時,她很失望,淚奪眶溢出,就連琳看到她的委屈后也受不了,差點告訴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告訴她我們在一起了。
琳睡得很熟,可能是太累了,我躺著卻輾轉難眠。”
……
“你愛我嗎?”
“愛。”
“你說什么?”
“非常愛。”
“我聽不見,你到底怎么了?”
回頭看見鏡子里我說愛卻沒有聲音,原來鏡子不會騙人。鏡子爆裂,碎玻璃插入我的身體刮傷我的臉,疼卻沒有力氣呻吟。突然有雙手將我抱住,眼前是小屋、山泉和樹。
又是夢,能說出愛是需要很大的勇氣,我們都小心翼翼,卻丟了初心,丟了最初的勇氣,能面對最真實的自己嗎?撕去偽裝的結果往往是傷害,你還敢嗎?是我們都太看重這個結果了,忘記結果吧,讓我們回想起最初的懵懂和甜蜜,這樣就夠了。我想我會和琳結婚,會有自己的天地,也有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