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抱怨他人許多。發現秋天的傍晚天空藍得竟如此不真實。有人說流淚后的情緒是柔軟,沒想到是如此溫柔。嬰兒總是舉起一雙小手安睡,他們說她是被人折騰后覺得委屈,我笑著說是渴望關懷與擁抱,每晚我也如此。
我姓崔雙名劍漪,出生在一九七九年的十月之秋,總覺得那應該是個落葉草枯之季,很可惜我不記得。父親曾經說,劍,銳利、正氣,漪,柔和、綿延、安靜,渴望我也有霸氣的王之相,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這么鐘情三國。母親卻總是叨叨,說這個城市的車太多,擔心我獨自出門。奶奶還在埋怨不適應這里的生活,喜歡鄉下泥土的清新味道。
今天是十月十八日,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很奇怪有人說每個生日是人的一個年輪,不知道為什么我卻什么也察覺不出來。很清晰地記得四年前的四月,天空總是下著小雨,有一天我問一個女孩,“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她停住那里,此刻我終于明白,多想你會說聲愿意,我會回頭望著你,接著是漫天的細雨……,我卻得不到這個故事的完美。下班如往常一樣關上電腦,可是眼前總還有虛擬頭像與新訊息的跳動,或許是最近比較寂寞。路過的情侶是如此親近,我羨慕他們。直至現在我還不敢睜開眼睛,可能是城市的灰塵太多,只有在夢里睜開眼,你還是那么純真如此美麗。最近聊天一個女孩說我是如此清醒而痛苦地活著,望著行駛過的雙層巴士,抬頭深藍的天空,昏黃的街燈,“什么是痛苦?”我問自己,其實總是別人比我了解自己。
獨自踱步在房間,慢慢意識變得模糊。
……
“我一直認為這個城市里有個與我一樣的靈魂,直到有一天有人敲門,門緩緩地打開,陽光、鮮花和七歲的我。他向我伸出稚嫩的小手,我搭著指尖隨著他迎風飛舞,田間小路、竹園、還有小屋前的外婆。外婆總裹著藍色的頭巾向我揮手,臉上的微笑迎著陽光是如此慈祥,這樣的溫暖。踏著寬整的馬路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陽光向我奔來,等停駐才看清他的臉,是爸爸,真是爸爸,多么年輕,他笑著輕輕攤開手,一個褐色的小腦袋探出了頭,一只麻雀,我興奮地伸出手卻抓不住,七歲的自己仰起頭看著我,笑了。他突然轉過身噔噔噔地跑去,原來是聽見賣冰棍兒的叫賣聲,有個身影從自行車后架的木箱前蹲了下來,遞給七歲的我一支開始融化的冰棍,是爺爺,原來是爺爺。七歲的孩子對著冰棍舔了兩口發現我正望著他,伸出小手對我說“給你”。爺爺微笑著問:孩子你與誰說話?原來爺爺、爸爸、外婆都沒看見我……,七歲的我松開牽我的手拉著爺爺走遠,我久久站駐,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多希望拉爺爺手的人是我……。
我掙扎著睜開眼,枕邊竟然濕漉,真沒用,輕聲說了句,多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他們只是在某一個地方等我。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愛做夢,他們說如果一個人多夢是因為他有煩惱。
今天又是個晴天,我曾默默地問過自己為何秋天的晴天總是這么讓人迷茫。車站上的兩個女人正談論著瑣事,身邊的那個男人只是默默凝望著街,永遠不要上前去問他在冥思些什么,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車上的幾個小女孩在嘰歪著她們的偶像,我想也是,人怎么可以缺少希望而存在?我很想知道沒有偶像的人會擁有怎樣的生活。
“喂,今天這么早???怪不得覺得奇怪今天的太陽怎么特別大?!?
又是她,她總是在我入神那短暫的自由中吵醒我,還把特別兩字說得格外大聲。她叫胡艷琳,我們都直接叫她琳,是坐在我鄰桌的同事,個不高、扎辮、多語,尤其喜歡找我聊天。她又向我倚靠過來,可能是公交車開得不夠穩重,在單位也如此??墒俏也挥憛捤蛟S她對每個認識的人都如此熱情吧。
今天是十九號,突然想起在十二歲那年長輩請個瞎子給我算過命,他說在我十九歲那年會遇到災禍,有可能會殃及性命,但直至如今,除了出現些莫名的念頭及變得愛做夢以外,生活還如昔平安,也從未把此話記在心上。他還告訴我度過此關成年后定會遇上貴人,他會改變我的一生,反之則不然。不知道為何長大后對此話卻總是念念不忘,但最近我才恍然明白,自己竟然把一句一加一等于二的言語惦記了這么多年。其實在潛意識中人總是希望依靠別人而獲得,總也不自覺地找各種理由為自己的懶惰申辯,卻忽略了付出對于收獲是必然的前提這個道理。原來他才是真正的心理學大師。
“小崔,明天建設方九點準時到,莫忘,別遲到。”
是主任讓我早些到,因為這個月我總遲到。她或許有四十來歲了吧,很奇怪我總不留意身邊人的年齡,或許到了現在這個年代年齡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這句話才能真正實現。對女人的年齡我總很迷茫,因為猜得總是錯。不知道身處在一八七九的女人是不是也如現在般難辨大小。
最近我有幸談了個漂亮女朋友,叫鑫,她個高、端莊、擅歌舞,是財經大學的表妹介紹的,我和她已經認識了一個月又十九天。記得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錯卻總喜歡用長發虛遮面,我不是很喜歡她看我時的表情,太嫵媚。身處于一八七九的女人是不是會內斂些,不知道為什么總有想回去一八七九的念頭。她剛來過電話,約了今晚一起晚餐。
約會完回家抬頭瞄了眼白壁上的掛鐘,才晚間九點,電視里在重播著新聞聯播,總是那個調。洗漱后回房擰開臺燈靜靜望著窗外,手里翻動的總是那幾頁的標準日本語書頁。人都喜歡變,但總是兜了一圈后又回到原點,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新的開始。我最近才開始去了解日本與中國,可能是最近新聞比較多,雖然沒有太多地接觸過日本人,可是我認識的那幾個總是那么較真,感覺他們應該與我們相近是個內斂的民族,也不知道為什么內斂的女人讓我向往與渴求,或許還有些癡迷。想著想著眼皮耷拉下來,翻身上床靜靜地躺著,空氣安靜,慢慢地開始凝固。記得小時候教我的老師曾說,任何物質都會有它的固體形態,只要滿足一定的條件。現在這個條件而產生的停頓或許不是他所能解釋的。
……
“我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她總會從小屋探出頭,臉上洋溢著喜悅,能融化我心中每寸不安。林間她輕輕牽著我的衣角,多希望時間能為我停頓一刻,讓我們漫步這綠幽幽的樹林。衣角拽緊,感覺她放緩腳步,順著目光仰天望去……,相信信天翁能活得夠久足以見證愛情。溪水流淌,魚兒游弋指尖嬉戲,山間回蕩著鳥鳴,竟是如此寧靜。她慢慢起身輕輕吟唱,歌聲隨著唇齒傳送到有空氣的每個角落。泉水綠葉迎風作響,似為她的歌聲添些淡淡清新。我張開羽翼抱著她飛得很遠很遠,突然墜落,烏云吞噬著每絲光明,原來光是如此脆弱,再也刺不穿黑夜。你在哪里?我大聲呼喊你的名字,小屋卻那么平靜,我不停地嘶鳴,越來越不安,掙扎兩下,展開白羽,卻被黑夜擊倒,躺在泥濘的田地,任由刺骨的雨水刺穿我的身體,絕望。眼前卻是白云、藍天、大樹還有她,或許死就是這么平靜……。”
云霧繚繞間感覺有人呼喚我,咋一下清醒過來,原來是我的手機,真討厭是誰在擾我夢?又是她,要我起床主任吩咐過勿遲到,女人總是很細心,回想起來她總是那么善意地提醒我,仿佛我比她幼稚很多,是個小孩。
“知道了,雞婆大人?!?
只是因為她比較啰嗦?是誰給她起了這個綽號?都想不起來了,原來我還沒醒。
“哼。”
她把電話掛了。是不是生氣了?我突然問自己,其實我真的很討厭自己這么在乎別人的感受,坐起來醒了醒思緒,她是個開朗的女孩,也許不會。可是我卻忘了這個夢的結局,不知道夢里的女人是誰。抬頭看了一下日歷,都十月二十號了。
人不知道從何時起開始喜歡打扮,可能是在還未進化前,也不知道人何時起變得愛要面子,可能是在第一次撒謊之前吧。曾幾何時我也對一個女孩撒過一次謊說我不再愛她。上班途中路過一家飾品店,我不自覺地拐彎進去,滿眼的花花綠綠,我決定要買一件飾品,因為半個小時以前我得罪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老板,送人哪個比較好?”
“送女朋友吧,這個不錯。”
“這個?”
“上個禮拜五的新貨。”
小店女老板遞給我的飾品是朵桃花,金邊粉底,造型也很精致,不知為何看著它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口。
“不錯吧,就這個,帥哥相信姐的眼光,十五塊,很難找的,新款韓國貨。”
步行在熙熙攘攘的街路,我反復琢磨著,桃花很美卻尋不出一絲韓國貨的痕跡,放在掌心掂量了片刻順手放入電腦包內。我一直很喜歡桃花,它也讓我想起了一個叫桃子的女孩,當我第一眼瞥見她時就被她的鄰家氣質所吸引,她的清新到現在還讓我心動,她比我小兩屆,此刻也應該離校參加工作了吧?!捌鋵嵨以浐芟矚g你。”不知道我為什么會不自覺地發這個信息給她??赡苁且粋€人的心流離了太久,只想要說出自己那時最真實的感覺,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放得下一切,讓心變得輕松。可惜的是我錯了,過了許久都沒有回音,才清楚輕松與浪漫是要付出代價的,原來誠實也需要有被傷害的勇氣。
琳一個上午都沒有看我一眼,從我今天到公司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也沒有跟我說話,我只是感覺她很忙,一直在認真地工作。
“都十二點了,我們去吃飯吧?!?
我很小心地打量著她。
“做什么?”
她回答我,卻感覺她的話很別扭。
“給你的,真的很感謝你這只環保的鬧鐘,早上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從口袋拿出捂了很久的禮物。她看了看它,又看了看我,開心地笑了。
“走,吃飯去,我請你。”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永遠不會讓人討厭。
琳的家與我家很近,只隔著兩條街。我們偶爾也會在公交車上相遇,偶爾也會一同回家,她胸口別著我送她的桃花,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我卻很茫然,只覺得桃花很襯她,好像有人注視著我們,看著帶著桃花的她,仿佛我們已經認識了一千年。
“嘿,嘿,你又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她又從思緒中喚醒了我,微微搖了下頭,還在尋找余下的碎片,可是再也回不去。朋友曾說過若要繼續一個夢就要經過一百年,那一百年前那個前續的夢又是什么?總是覺得只有回到一八七九才能找到答案。
每晚我都會凝望著窗外,也覺得夜總是那樣的迷人,仿佛是一個婦人系著深色睡衣,微舉酒杯,眺望明月。多想除去那一身輕薄的衣裳,摟著她稍稍跳上一曲,趾尖輕點大地,輕柔地旋轉。
……
“夜里我夢見你,藍藍的漫步森林,我在追尋你!你回過頭望著我,我卻很吃力!夜里我夢見你,沉沉的入睡大海,我在呼喊你!你穿梭孤島城市,我卻拉不住你!你向我走來卻穿過我身體,你向我微笑表情不再熟悉,你向我開口卻聽不見聲音!你慢慢離開我再也找不到你!我的夢里全是倩影你的夢里我在哪里?”
清晨的一縷陽光叫醒了我,感覺昨夜又做夢,我始終看不清她的臉,卻發現她有像夜一樣迷離的眼神,那么美艷,卻被光趕走。我承認女人只有在夜里最美。
我不得不承認每個人都會與某個特定的符號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系,一生都會纏繞在這漩渦中。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記得我曾經的學號是九八八一四零二一,現在的工號是一二一,網絡ID是二一,家住在九九弄二十一號,今天也是我生日,很可能我這一輩子會與二和一糾纏?,F在流行幸運數字,不清楚二和一會不會是我的幸運,也許是數字的概率注定讓我與它如情人般糾纏,換個角度應該是我逃不出它無形的掌控,人永遠是被禁錮著的,我不愿意再深究,也不愿意知道這個結果,因為現實總是讓人失望。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十四個十月二十一日,我不能肯定下個十月二十一是不是會記得今天。我以前很少有煩惱,那是因為我記性不好,現在卻也很少有快樂,那也是我記憶不佳。我幾乎忘了所有的十月二十一。記得小時候我有個瓷豬儲蓄罐,我一有零錢就會放進去,可是現在卻不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存放記憶。故意要忘卻過往的人可能是因為他們很富有,因為富有才會不懂得珍惜,但要放棄擁有的東西,真需要失戀的勇氣。這是聽別人說的,不很懂,因為我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留念的東西,或是說服自己不要記起,一個人騙自己太久,也會信以為真,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記得今天晨報上有一則報道,說一條流浪犬在同一地方等主人七年,它是不是與那些癡心的人一樣,相信她或他會回來,直至弄得遍體鱗傷,唯一不同的是狗弄傷了它的軀體,人弄傷的還有精神,其實他們都說服了自己去相信另一個自己。感覺有些不安,好像要發生些什么。
今天清晨五時爸媽乘東航的班機旅行去四川,說要爬爬山還要嘗嘗辣。我在單位也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工作,坐在電腦前翻看著剛下載的漫畫。我曾經學的是繪畫,立志要做個漫畫家,現在卻干起設計這個行當,但被稱作工程師感覺也不錯。是她上線了,是一個東區學校的女生,叫佳,也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女人,長發、個高、纖細的身段、大眼朱唇,是個很鄰家型的女子。記得四年前的四月,天總是下雨,對兩情相悅的人來說雨是溶解心情的溶劑,可是對失意的人來講水是凝結熱情的利器。與我而言,屬于后者。只是不知道心已經被烙成何種形狀,只希望會好看一點,至少可以留些安慰。
“我以自己的方式去找過你,可是你卻不理,所以一切的一切變的安靜,僅有思念占據。想去畫些東西,也去寫點詩句,頁面的模特兒是個影子。某某的香奈兒是首不錯的歌曲,聽起來不很煽情,日韓曲風太快,就連心臟也不能休息。只要你說聲愿意,我會回頭望著你,接著是漫天的細雨,懂得這樣的劇情太老,但還是很動情。我會以我的方式去找你,但愿不要太驚奇,特別太多平淡也變的無期?!蔽蚁氪舐晫δ切┯小百Y本”的女人說,可是卻發不出聲音,原來只是我不夠出色。寒暄了這么久她沒有祝福我生日快樂,我禮貌地下線。下午兩點永遠是外出人最少的時間,有人在上班,有人在上課,有人午睡未醒,我決定翹班去唱歌,因為此時宣泄比較便宜。
傍晚七時時分,我與鑫如昔漫步在幽靜的校園。估計只有大學校園還有些清新的空氣,在社會上走了一趟,更是懷念以前的學生生活。
“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哦?!?
“謝謝你,鑫?!?
“不客氣,你愛我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我愣住了。
“嗯,我很喜歡你,第一眼就很喜歡?!?
因為對我來說愛是種責任,不到全身心的那一刻怎么能說愛。不知道鑫為什么會這樣問我。
“噢?!?
靜下的夜更寂寥,可能是某種征兆,感覺不是很好。走過池塘邊,突然有陣陰冷的風,時不時刮落兩片樹葉,打碎了塘里的月亮,支離破碎。
“都落葉了,沒想到我們要像樹和葉一樣分離了?!?
“分離?你說什么?”
我盡量阻止大腦往那方面想。
“我們分手吧。”
我聽見了分手兩個字,原來聲音是可以比電波快,我停住了,說不出話,心里很亂。
“為什么?”
許久才吐出三個字,還刻意著男人應該有的平靜。
“我們說話是不是一直這樣溫柔?”
“是,一直是?!?
“可是他不是,很直接。”
“誰?”
“你不認識他,喜歡他好多年了,今天他來找我,要我跟他走,因為他聽說我有男朋友了,其實他說他很愛我,我想了很久,答應了他,他……,他……?!?
我只是聽見了開頭,后面聽到的只有他這個字。今天是怎么了?我們認識了一個月又二十一天,不算很長的日子,本不應該這么難過,可是真的不是這樣。
“我明白了?!?
轉身走開。
“崔……。”
我不清楚她還喚我做什么,只是覺得走得要像個男人。沒料到這不祥的預感是真的而且來得這么早。學校外的天空還是那么晴朗,月光很亮卻有缺,可以清晰地看見樹的影子。今天是我生日,應該有這么好的天氣,可為什非要在今天告訴我,她太殘忍。
“喂,是我。”
迷亂中我撥了琳的手機。
“我知道,約會還有空給別的女人打電話?”
“沒什么,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你在哪?”
我不確定我是否說等在這里,但已經看見她了,還好我們住得比較近,覺得自己一有麻煩總是會想起她。
“外面比屋里冷多了?!?
“是啊。”
“約會結束了?”
“嗯。”
“真服了你們,保質期內的男女就如你們這般?呵呵,真少有?!?
是啊,我們有激情嗎?就這樣的結束了?我現在的感覺極其不真實。只感覺有些涼意。
“我和她結束了?!?
“結束?分手?”
“對。”
我說得很堅決,或許我有點賭氣。
“你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她提出來的?”
“嗯?!?
我忽然抱住了她,緊緊地,仿佛要用盡我所有的力量。她有些始料未及,也有些窒息,卻沒有開口,只是用指尖輕輕觸動我的背脊,很舒服。我感覺有水從眼眶中溢出,輕輕地,原來擁抱還可以這樣感動,如此性感。我記得我吻了她的唇,很柔軟,淡淡的。
“進來吧。爸媽出門了,這幾天不回來。”
“你的家很不錯嘛?!?
“還行吧。口渴嗎?可樂?牛奶?果汁?”
“嗯。有酒嗎?我想喝酒?!?
我遞給了她,卻有點疑惑地看著她,她只是用微笑回應著我?!斑@間我住,那間我爸媽的?!?
她進我房間時探了探頭,四下張望了一下,再輕輕地步入,我認為她是個懂事也可愛的女孩。
“這是你畫的?”
“嗯,上學在安徽古城采風時畫的,那里很破,卻殘留著時間的味道,讓我仿佛置身于過去。”
“就像畫的這道破墻?真的很破。為什么要回到過去?”
“因為總覺得有人在等我。”
他們說男女獨處,在翻云覆雨前會有死寂般的寧靜,靜得可以聽見人的心跳,不清楚他們是否說得對,但此刻我已經聽見。一分鐘與一個小時本沒什么區別,不過此刻我很清晰地看見時間在一秒一秒地累加。我望著窗外,她卻望著壁上的畫。窗外的風景是那么豐富,陽光、大樹、遍地花草、歡聲笑語的孩子,風微微吹動幼童們的發髻。我回頭望著窗內,卻看見了我自己,竟在月夜下熱烈地吻著她,雙手在她身上游走。
我息了燈,兩人靜靜地躺著,屋里卻還很亮,我望著她,她也看著我,微微一笑,原來我總忽略咫尺的美麗。人有一個缺點,總是喜歡眺望遠山而不視跟前的花草。我順著她的臉龐穿過如絲的黑發,就似輕拂過白羽。她的脖子細而長,我的手只是個粗糙的襯托,肩膀與背很光滑且溫暖。我看著她,她卻慢慢閉上眼睛,共處一年多我竟然沒有仔細地看過她。在撫摸圓潤的腿部時,她緊緊地抱住了我……,她的聲音是那么動人,似在輕輕哼著夜曲,歌聲是那么悅耳動聽。
“你要回去了嗎?”
“是啊,女孩晚上不回家可不行?!?
“嗯?你哭了?”
“沒?!?
她微笑著看著我,輕輕拭了拭眼角。
“聽他們說你有男朋友了?”
“嗯?!?
“那我們?”
“沒事?!?
“我送你?!?
獨自躺在床上,窗外還是依舊明亮,側過頭望著外面的月亮,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經不再那么想鑫了,順其自然吧。月光灑在窗內,一片銀白,神秘而皎潔。
……
“出道長安,發現那夜甚是美。每逢明月皎潔之夜就有位美麗的女子飛舞于深藍色的夜空。纖纖玉手掠過長安這繁華的帝都,輕撫著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她淌過城外的溪河,水面浮起乳白,踏過城道的石階,路面抹上了銀屑,城內外的一切一切,頃刻大地穿上了盛裝。
那邊是誰?提著燈籠。
‘小姐,我無意碰落你的花燈,只是,只是無意,莫非本意?!?
‘無礙,那公子你現在又為何停步不前?’
‘只因你美似天仙?!?
一陣風過后漫天的桃花撒落長安,就似冬月飛雪。迎出手接過一片遞給了她。
‘不知是哪家斯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
“可以起床了?!?
“媽,幾點了?”
“七點半了,我跟你爸爬山看日出都回賓館了,上班怎么可以老遲到,當心挨領導批評,早飯吃了嗎?不吃對胃不好,你爸跟你說?!?
“爸,好玩嗎?”
“風景很不錯,還有幾個三國蜀地特別有名要去看看,那個項目方案設計的怎么樣?”
“他們基本同意了,還有些小改動?!?
“認真點莫出錯。我們又要出發了就這樣吧?!?
“嗯,爸,再見。”
“好,再見。”
在我記事起就發現爸爸說話總是這么簡潔明了。我忘了那小姐與丫鬟的模樣,真怪,丫鬟感覺好像我有見,小姐卻很陌生,只知道她很美。
醒來感覺昨夜的我過得有些不真實,就像活在夢里,此刻才真的醒過來。我與鑫分手了,與琳發生了。有人說如果一個人感覺不真實,那一定是想要或不想要的事情發生得太快,我想也是,因為快得我都沒法停下來思索??匆娏赵撛趺崔k?昨天我喝多了,可能心情不好……,邊走邊想著與她解釋的一千條理由。
“嘿,早啊。昨天睡得好嗎?”
她突然出現打斷了我的理由,與昨夜感覺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睡得很好,你呢?”
我沒敢正視她。
“九零路來了,快點啊?!?
她拉著我的胳膊徑直向前跑,很像電視劇里常出現的一幕,一邊追車一邊決定,我要開始寫部小說。
“我是活在二零七九卻來自二零零三年的人,對于這一點此刻的我已經變得適從,其實現在想想也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因為人們都說科技讓人類進步,抬頭就是飛行器,伸手就是虛擬物,滿街跑的都是電子生物。在推開世界路二十一號的大門時,時間空間改變了我的一生,我來到了這個陌生且又沒有歸路的世界。在二零零三年的年末,我還在譴責社會道德的淪喪,但現在不得不說只是我們的思想太狹隘。有人說只要大家都認可,那么道德也一定認可。在這個年代我發現人原來可以越變越寬容,難道是他們見識得太多,道德也會隨著歲月與環境而寬赦。
在這個時空已經快兩年有半了,此時的我身邊有兩個女性朋友。一個叫佳,二十七歲、小我一年,長發、高個、纖細的身段、大眼朱唇,在大學教書,是個聰明的女人。或許是她的美貌智慧讓我垂慕。另一個叫桃子,十九歲,還是個在校學生、青春、長得秀麗,也許是她的活力與親和力吸引著我。唯一如此相似的是她們都鄰家。其實鄰家也只是個錯覺,只是每個男人心里都殘留著那么一絲純情,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很容易被鄰家氣質的迷幻所誘發出來。
‘親愛的,還不起床,今天不去授課?’
‘下午才有課,現在的訊息太發達,學生都懂得太多,愁死人了?!?
佳懶洋洋地發著牢騷。老師永遠是一份體面的職業,人們也總是用神圣的目光包裝著他們。
‘你在干嗎呢?今天又要與桃子出去?’
我沒有作聲,繼續試著領帶,感覺總有這么多選擇。忽然她從身后抱住我。
‘這就走啦?’
‘嗯,時間差不多了?!?
‘不行,我要你陪我?!?
她微微側著頭貼著我的背。
‘這可不像你噢,你總是那么溫柔、矜持、善解人意,學生不都這么說你,他們給你的情書呢?’
我笑著開她玩笑。
‘在你前面我不要這些,今天就不許你走。’
‘那我的工作?’
她不等我把話道完,一邊解開我系好得領帶一邊熱列地吻著……。
出門已經是中午,太陽很毒,曬得大地發出陣陣熱浪。我快速穿過馬路,走進街邊的咖啡店憩息一會兒,因為現在趕約會還太早。摘下眼鏡,手指在茉莉花綠茶上點一下,跳出得是溫度選項,我選了十八度,極熱極冷對身體不好,但對于是不是加糖有些猶豫。她曾開玩笑地說過,身材若再走樣下去就要跟我分手。哎,無糖也好,天熱膩,這樣才說服了自己。環顧四周,只有靠窗懶洋洋地坐著兩個中年女人。我便找了個遠離她們的角落坐下,望著窗外的風景,感覺有些疲憊,可能是太過激烈,最近佳好像變得不似她性格的野。突然外面有人在吵架,打破了午后的寧靜,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遞給了這個男人。實在無聊,抬頭看看天,真藍,比二零零三年的天通透了太多,不知道是人的良心發現還是災難片看得太多。
‘我對著鏡子說,你不可以哭,是不是每段愛情都有競爭?難道鏡子會騙人?不敢認真是不是太在意你?太奇怪,難道認真真的是種失誤?忘卻痛苦能不能從此失憶,失憶了是不是就會失去曾經,沒了曾經難道真的丟了幸福,咀嚼不到幸福心里還有何種味道?堤邊的林讓我記起了擁抱,熱情的擁抱讓我記起了吻,甜甜的唇讓我想起了你,臉龐兩道淚痕卻漾起嘴角,原來鏡子不會騙人?!?
抹去眼角的淚水,何時我睡著了?竟夢起了初戀,這也難怪,一個人出走太久,難免會想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的潛意識告訴我今天的約會要遲到了。沖出店門,點開手機,約二十秒就一定會有一輛橙色的車停在我跟前。在二零零三或許要碰些運氣?,F在的車都是無人駕駛,坐上去它就會送你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而且非常安全??萍及l展極致的現在,人哪里還有隱私,沒了隱私哪里還有心靈的自由?!畾g迎您,大眾公司為您服務,請再次確認您想要去的地點,謝謝。’望著車外的景色,我想起了我的家,不知道父母可好。我曾想去尋找以前那段跳過的過往,也想看看二零七九年自己是否健在,能不能見到我的子女,或許還有一群小家伙叫我爺爺??墒沁@一切仿佛不存在,她們說或許那個我去了另一個城市,或許會在哪條小巷擦肩而過,那我也應該老得連自己都認不得了,可是卻查不出任何痕跡。”
今天是十月二十八日,不知是不是快立冬的緣故,秋冬的陰天特別冷。為什么我那么掛念一八七九卻寫關于二零七九的故事?對此我問過自己,可是我卻給不出答案。或許是想到未來去解開現在與過去的結,因為我總覺得人的一生只能完整地做完一件事,所以人生才會變得短暫,到二零七九去或許才可以彌補以前的遺憾。
爸媽已經回家三天了,總在計劃著下次旅行,他們談論得很激烈,在別人看來他們也許明天就會出發,可是我知道他們這半年里是不可能成行的,因為我一直想,也試著輕松地去決定一件事,卻總是很沉重,也因為四川之行從計劃到成行足足五個月之久,所以我從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他們很少吵架,我想這是與他們有足夠量的交流有關。我曾幻想我的女朋友是個內斂、善解人意、體貼顧家的女子,現在我明白那樣的女人只能出現在小說中,人是需要交流的,只有通過交流才可以了解對方,體貼彼此。也曾打算找鑫好好再交談一次,但很快放棄了,我知道有些事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我也不敢如昔地找琳,怕兩個人都會認真,她已經有人了。不知道為什么琳除上班外我們的聯系也少了很多,不清楚我們倆的感覺是否一樣。也不知道她們倆在我的小說里又該以什么樣的姿態出現。
“我下了出租車,其實今天我并沒有約桃子,而是我在二零七六年初到這里的戀人鑫,她還是如兩年前一樣,喜歡用長發半遮面,不過眼神少了幾許嫵媚。
‘你遲到了?!?
‘是嗎?想你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
‘少跟我來這一套,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油嘴滑舌。’
她還是微笑就如見她的第一面,我們已經快兩年沒見了。她也是我來這里的第一個戀人,是她收留了我并教會我如何適應這個年代的生活。原來離開她后,我竟是這樣瘋狂地想念過她,男人也只是容易回憶的動物,但又發現回憶與現實是如此遙遠。我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在一起,即使很相愛,離開反而會比相處更輕松,我想或許我們就是。
在我推開世界路二十一號那兩扇沉重得仿佛熬過了千年的鐵門時,發現屋內很黑,只能望見對面另一扇門透過的微光,我小心地摸索著,感覺很近卻總是視而不達,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當我邁出那道門時,真正注定自己已經不再有歸途。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卻依稀感覺曾經來回于這條路,這里不是世界路嘛?怎么了?我在哪里?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我變得沒有頭緒,我不停地跑只是想尋求到哪怕一點點自己所熟悉的場景,我的家??赡情T再也打不開,我茫然,很累很無助……。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幫助你嗎?’
感到有人輕聲喚我,當我睜開朦朧的雙眼,呈現在面前是一張年輕貌美女子的臉,她略帶著微笑捋了捋長發,看著我。
‘先生,天涼,睡在這可不行?!?
‘能告訴我這是哪嗎?’
‘這是世界路二十一號,我家啊?!?
‘對,我就住在這里,可是這一切怎么都變了?本來的房子呢?家呢?都哪里去了?我在哪兒?’
再一次跌入茫然的疑惑中。
‘外面冷我們進去說?!?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躺在她家門口。
我無暇細細顧及,只是在尋找我家的哪怕一絲絲痕跡,一切無痕但還是發現她的家很美,一眼就可以知道它有一個富有且有情調的女主人。盡管我知道她不是很相信我的話,但還是暫留我住在她家的客房,看得出她是個善良又純真的女子。那夜直到很晚才睡,因為我想了很多問題,也有好多東西不會用,沒想到七十年后的今天科技發達到這般田地。洗完澡經過她的房間,門微合著,還亮著燈,下意識地向內望,她躺著睡著了,手輕壓著一本厚厚的書。我想她一定是夢去了那本書的故事情節里,不然唇邊不會掛著如此甜美的笑,記得剛才她告訴我她叫鑫。我輕輕把門帶上,納悶如此一個女子怎么會一個人?。课也桓蚁嘈潘l生的一切,就似墜入了童話的世界。如若未遇上她,我又該怎么辦?后來才知道我的家于二零五零年就已經拆除了。不清楚現在住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是它的第幾世主人,幻想它能告訴我,它見證著這一切卻總是一言不語,像一個沉寂了萬年的老人,已經不再習慣說話。
我不相信命運只是至今為止我還是弄不清楚她怎會留下一個極其陌生而且不合時代的人。
一個星期后,我找到了在這個年代里的第一份工作,也慢慢獲悉了一些關于鑫的情況。她的父親五十出頭一點,在這里很有地位,聽說我的身份證明就是鑫托他辦的,這房子也是鑫十八歲生日時送她的禮物,她偶爾會來住上一陣。鑫說有個北方人在追求她,是搞物流的,據說干的不錯,是個新秀,又說她父親很喜歡他,只是因為這個人與他本人年輕時很像。雖然稱他為物流王子可是我看得出鑫不怎么喜歡他。我問她為什么總是把頭發垂在眼前,她說女人適合用左眼看這個世界,只有這樣世界看起來才會完美。我很詫異,后來才明白其實每個時段的人都會有自己不同的信仰。
我工作的地方離家很遠,有空鑫都會開車來接我,起初只是怕我會迷路。那段時節是我最快樂的,可能是相處久了,我發現自己開始慢慢喜歡上這個純情的女子,但有所顧忌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二零七六年的十月二十一日是我永遠不會忘記得日子。記得那天鑫沒有來接我,我只好搭工友的車回家,站在家門口卻見室內微弱的燈光,我想她或許今天有事。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感覺是昏黃,一盞盞的燭燈在我瞳孔中跳動,就似一個個調皮的頑童。玻璃折射著燭黃,頭暈目眩仿佛跌入了迷幻。在這迷幻中感覺有人牽著我的手,通過一條黑暗的過道,輕輕打開我房間的門,閃入眼幕的是如血的鮮紅,滿屋的花香。在屋的中間只有一張桌子相對放著兩把椅子,桌上的兩個高腳杯與未開的酒格外顯得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快來,坐這兒?!?
她挪開椅子,按我坐下。
‘今天怎么了?’
我仰頭帶著疑惑的笑問她。她也笑著轉過身,但又很快地轉了回來,面對著我,只是雙手背在身后。
‘生日快樂?!?
在話語未完的同時遞給我一支紅色玫瑰。我臉上流露著笑卻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發現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我這個魔術怎么樣?’
‘謝謝你,真的,很棒。’
此刻的我已經不知道能再說些什么,全部的感覺是暖。若沒她,或許這個生日我是不會想起。
‘我們是不是該喝杯酒慶祝一下?。俊?
‘嗯?!?
我發現她就這樣一直望著我,眼神中充滿著女人的柔軟。
‘你愛我嗎?’
當她喝下第三杯的時候突然問我。
‘愛,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一直是。’
不知道我怎會如此不停頓地答她話。
‘嗯,我也是,你知道嗎?我也很愛你?!?
他們說酒可以使人麻醉,讓人不再那么痛苦,現在才知道原來酒也可以讓人變得誠實。那天晚上以及其后的日子我知道快樂是屬于我與她的。
從那邊奔過來的是琳,我的一位工友,性格外向,是個工程師,在公司下屬的工程社處理些與施工相關的技術問題,整天不得不與我們這些臭男人混在一起。她說她的夢想是在月球上造一座屬于她的宮殿,我笑著說,你這么男孩子氣,怎么嫁人。她答我,說我太土不懂,現在有點男孩子氣的女人才吃香,她在公司里可是很有人氣的?;仡櫵闹?,在這里作業的施工人員年齡大多與我相仿,二十七、八左右。前面那個瘦瘦長長的是誠,他去過很多地方,同時也居無定所,一旦籌足了錢第二天就會離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等花完了再回來工作,他永遠為了下一站而工作,就像鳥兒一樣去自己的自由國度??吹剿也琶靼?,禁錮自由的人永遠是自己。擺弄機械的那個是勇,被情人騙了好多錢,也總是說如果自己賺到足夠的錢一定要她好看,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會,因為他是個很容易被騙的男人,我知道他還愛著那個女人,因為在休息無人時,他叼著煙,總是看那女人的相片。高空作業的那個是偲,他與歡姐要結婚了,他們一雙相戀了七年,很平凡卻非常快樂。他說他一定要多生幾個兒子,再組個工程社,繼續他的事業。這些男人其實都很簡單,也非常可愛,我們的相處就像是兄弟,我相信男人之間的友誼女人或許永遠不會真正懂得?!?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感覺今年的十月好像特別長,如果感覺某段時間長,那一定是因為發生了很多不愿意接受的事。自從與鑫分手后她再也沒有打電話找過我,還好琳還如往常一般。我總是以為自己沒有變,但當發現身邊的人都變了才明白,原來自己也變了。對琳總有種特殊的感情,卻不想再發生些什么,因為我害怕改變,改變習慣而自然的東西需要撕破以前的魄力,我不敢,或許我父親錯了,我只是個懦弱的凡人。
“最近因為接下了四百八十八層新金屬結構的商住大廈工程,工期非常緊,所以我們不得不放棄很多休假的機會,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舞欲天堂’。誠走了,聽說他去了太平洋中心的一個小島,可是我總認為那里除了汪洋一片應該什么也沒有。人總喜歡在敘述的時候加上自己的主觀情緒,因此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才會變得很特殊,十個人的臆想會讓事物面目全非,不過我肯定,他現在一定踏足在某個島上,曬著太陽與泳裝美女嬉戲。生活應該是這么美好,我笑著想。
‘在笑什么呢?這么開心,還偷偷地樂。快告訴我讓我也高興高興。’
不知道什么時候琳已經佇立在我身邊,我想得太入神了。面對著陽光我看不清她的臉。
‘我在想,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會先親你臉?還是脖子?要么耳朵?’
我仰頭笑著開她玩笑。
‘哼!沒正經,就知道偷懶調戲美女?!?
‘不是吧,我可剛坐下,你看煙還沒來得及點著?!?
我舉起煙在她前面晃了晃。
‘一會兒八戒就要來了,小心點不要讓他瞧見了?!?
八戒是我們之間的一個暗號,不知道是不是會與含蓄有關,但有一點我們提起這個綽號的時候都會會心一笑。
‘多謝了,美女?!?
‘不客氣,帥哥?!?
點上煙望著她的身影深吸了兩口,琳總是那么關照我們這些兄弟。一聲空靈的鳥鳴讓我回過神抬頭望向天,天真藍,藍得就如畫,太不真實。我已經來這個本不屬于我的世界六個月了,但是我堅信我是幸運的,還住在我曾住過的地方,每晚抱著愛我的女人入眠,或許幸福就是這樣。下面有人說話,果然是八戒來工地了,他是個日本人也是我們這個區塊的負責人,總是瞧不起我們這些工人,所以我們對他也沒什么好臉色,見到他搖動著肥碩的臀部就讓人作嘔。他的身后是又黑又深的地基,好像是一棵大樹被拔去后留下的洞,還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龍骨,可以想象又是一座屹立入云霄的大廈。復古的建筑在此時是時尚,可是又參雜著各種風格的變換。其實人的心也是如此,懷舊卻想擁有新鮮。我也深刻地體會到科技發展帶給人們的各種可能性,仿佛文藝復興開始輪回,到了一個新的起點,藝術可塑性的增強讓這個世界開始萌動,就似初升的太陽要喚醒光明一樣。
‘好累?!?
勇松了松筋骨。天很快黑了,只有天邊漂浮著被燒紅的云彩。黑夜的來臨預示著我們也要結束一天的勞作,仿佛趕著我們快些收工。
‘哥們,我回去了?!?
偲拉開了收工的序幕。
‘你小子就要結婚了,還天天這么早回去陪老婆,膩不膩啊。’
勇嘲笑著搭他的話。
‘兄弟們,我也回去了?!?
我看得出勇早想回去了,據說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他們都陸陸續續走了,整個施工組就余下我與琳兩人。
‘還不回去?今天你那有錢女朋友怎么沒來接你?’
她半開玩笑地說。
‘今天有事,我自個兒回去。’
我邊換鞋邊回答。
‘現在幾點?’
‘七點左右吧?!?
‘還很早嘛,要不我們去喝一杯?’
‘嗯,好啊。’
我感覺這個主意不錯。
‘聽說外灘新開的那個酒吧不錯?!?
‘你說的是歌手慧開得那家?’
她叫蘇慧,是我喜歡的一個女歌手,不知道是何時起被她的歌深深吸引。人本都很單純,可是年齡越大,這種單純就會越發被壓抑,可是當第一次聽到能喚醒自己純粹的聲音時,我就似聆聽到海妖的歌聲一般,再也不躲避。那個酒吧我去過一次,很可惜沒有聽到她的歌。
‘你也知道?據朋友說蠻出名的,看來你經常去嘛?!?
‘我也是聽朋友說的。’
一個男人約女人去酒吧,或許有兩種可能,可能是要表現自己,讓人感覺他是浪漫的,另一個可能就是那晚想得到那女人的身。如果是這樣推測的話我的個性注定要我選擇后者,因為我喜歡直接。但若一個女子約一個男人,我不清楚會發生些什么,我猜不到是因為他們說在這方面男人比女人簡單,或許有些方面是這樣的。
我只能搭她的車去,她的車粉色,開得很快,就像是片凋零的桃花,在風中無力地搖曳著。酒吧的門改的比上次大,可能是最近來的人比較多。
‘聽說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還行吧,其實你再用心打扮一下,一定會更美?!?
‘呵呵,取笑我啊?!?
‘哪敢,我說的都是實話,美不美還是在于人?!?
‘他們都說你很有福,因為她很有錢。’
‘錢是好東西,很可惜那不是我的,其實我一直很想過誠那樣的生活,可是現在的我還沒有這個勇氣?!?
‘是啊,要是如誠般該有多好?!?
她舉起杯把酒勻了勻,凝視著它,仿佛要麻醉自己一般。室內的燈光昏暗,柔和地輕撒在每個人的肩上,很曖昧,此刻卻也很不適宜地放著慧的歌,很不協調。
‘你說女人像不像這酒,紅的很艷卻只是水?!?
‘不像平時的你,你有心事?’
‘人生于世本來就是種痛苦,總不能一直煩惱下去,所以我要我笑?!?
‘你笑起來很美,我們都喜歡你的笑?!?
‘可是有多少是偽裝,又有多少是真實,太久了,就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一個人騙自己久了也會信以為真。’
我感覺她有些醉。
‘城市越來越繁華,人的心卻變得只能容下自己,他太自私?!?
雖然我不知道她所謂的他是誰,但是現在的人的確變得越來越孤獨。可能是被太多的欺騙傷害后,變得小心翼翼不再信任別人,更需要偽裝來保護自己,我確定她有心事。她問我什么是男人,我沒有回答她,因為我也是個男人。我真想告訴她想要真正的男人那就回一九七九,現在這里已經很少有這樣純粹的人了。我確信在物質越豐富的地方人就會越壞。
‘真想回去那時。’
‘何時?’
‘剛認識他的時候,現在都變了,太快,快得我都沒辦法適應過來?!?
穿過這嫵媚的燈光,我看見她哭了,她說她只要回到從前與他靜靜地躺著。原來女人的心是這么簡單,卻總有人去撕碎這種單純。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一個受傷的女人,因為我知道有些事越是安慰,別人就越痛苦?!?
今天是十一月五日,晴,自從那晚后感覺琳或多或少都好像變了,不似以前那般活潑。我暗暗揣測是不是我傷害了她,于是思前顧后是不是該向她道歉,或許這不是道歉那么容易處理的,所以很忐忑不安。
“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瞥見四下無人,我終于決定今晚向她道歉,或許道歉不是個好主意,但是我要知道她怎么了,為什么變得如此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我。
“好啊。有飯吃當然好。”
“那六點半在家附近那家肯德基?!?
“嗯?!?
“不見不散。”
坐在公交車上望著窗外,滿地是梧桐的枯葉,秋天真的過去了,希望這個冬天會冷一點,因為八、九年沒有看見飄雪了??傁肫鹨郧靶〉臅r候,早上醒來推門一看,到處披上了銀裝,那時候過年真開心。有人說,快樂是有一定數量的,小時候用的太多,長大后就不會再有快樂,現在的我不是這樣嗎?不知不覺睡著了,但卻總會在到站前醒來,從不過站,我總以為是有什么在眷顧著我,其實現在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喚醒了我,自己與自己是可以分離的。
“你來了?!?
“你怎么現在才來?”
琳在埋怨我。
“你看?!?
我笑著指了指手表。
“那也總不能讓女士等吧?!?
這家店的市口不錯,總有很多人,我想這樣才不會變得尷尬,也給我些說出口的勇氣。
“上次那個頂層屋面你改得怎么樣?”
我想很自然得于她交談,可是事與愿違,計劃總是不如偶遇般坦然。
“你是懷疑我的實力咯?”
“不敢,只是關心同事的生活與工作嘛?!?
“噢,原來我們只是同事?!?
她舉起可樂杯到嘴邊,眼神游離在窗外,餐廳內的喧鬧仿佛與我們無關,我覺得不安。
“你最近有心事?”
“有一點?!?
“因為什么?”
“因為你?!?
果然與我有關,我更加不安,原來真是為了那晚。
“其實那晚,我……?!?
“呵呵,看你緊張得。”
她笑著打斷我。
“你說有沒有永恒?”
“應該有吧。”
“比如?”
“比如說……?!?
我答不上來,她盯著我,我感覺臉上在發燒,她的眼神無限的溫柔,穿過我的眼,流入我的心,此刻我在她眼前仿佛一絲不掛,毫無防備的尷尬。
“如果他能像你一樣多好。你不如他自私,至少還會臉紅,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真希望他能為我紅一次臉,不然我不會像現在一樣難過?!?
她抿著嘴,紅著眼看著我。我感覺到她是這樣得難過,生活在偽裝之下,現在才流露出自己,是個受傷后無處依靠的女子。
“他是你男朋友?”
我小心翼翼地問。
“嗯,是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
我無法回答她,因為我也是個男人,今天的情節仿佛拷貝了我的小說。
“真想回到以前,剛認識他的時候。”
她說著我小說里的臺詞。她說她喜歡我,卻更執著地愛著他的男友,他比我還大兩歲,在社會上混得不錯。在十月二十一日那天她親眼望見他與另一個女子吻得那么動情,她沒有與他吵,也沒有提及,只是把一切留在心底,希望有一天能腐爛并氧化掉。她哭了,哭得很傷心,我知道一定是她壓抑得太久。我沒有理會周圍異樣的眼神,輕輕抹去她流至嘴角的淚水。不知道這是哪來的勇氣,一定是對她的憐憫,也是對他的憎恨,但是我呢?自己也不過是個弱者,一個只會逃避的懦夫。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發現這一切原來只是和我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才發現自己很可憐,無奈得只能對著自己笑。
躺在床上,我的心情是低落,翻來覆去難以安寢,我想這不單只是為了琳,也為了我。原來十月二十一日那晚是這么自然地發生了,我才明白她為什么要喝酒,為什么她哭了,只是那晚我們都失去了任性地自認為很自然的東西。
……
“午睡醒來常覺得是清晨的昏黃,看著一張嶄新的相片,印著的是琳,相片漸漸地變得泛黃,直至再也看不清她的臉龐。時間突然停止,一張熟悉且陌生的臉在相片上呈現,漸漸變得清晰,她從相片中徐徐地走出,是那位小姐,她的眼神如夜般深邃迷離,每個與她的微笑、擁抱、親吻的瞬間都定格。她總是問我為何沒有去找她,我不知所措地望著她,她卻總是淡淡地微笑。”
陽光總是喜歡叫醒睡懶覺的人也喜歡捉迷藏,當有人說它是白色時,卻放出彩虹五彩斑斕。她也是,好像我在夢里總是在追逐她,但每次將要觸及她時她卻恍然消失,夢醒后腦海里只殘留下了她的背影。我一直認為瞬間的停頓是永恒,連續的永恒是時間,只是人們都太奢侈,忽視平凡而不停追逐著變化,直到最后連自己的初衷也變得模糊,看不清走過的路,是因為都跑得太快,眼神再也不能捕捉到瞬間的定格,當停下來眼前的一切卻又變得如此陌生。難道懶惰的人才會覺得幸福?只是勤奮的人忽略了滿足。我想琳的男友不會明白這些。
十一月六日的整個上午我都很忙,在施工圖階段,每個工程師都會花大把的時間在自己的電腦前,除非那個甲方有夠浪漫,給多的是時間。我沒有看見琳,因為她請了一天的病假。回頭想想我與鑫也已經有十六天沒有聯系了。兩根繃緊的弦一旦斷開就再也不能復原,我認為我們是這樣。應該在某年某月,在異鄉的街道擦身偶遇?!笆悄惆。@些年過的好嗎?”“還好,你呢?”我勾勒著相遇的情景。也許這一輩子我們都不會再見,她還會記得曾經有過的一個月又二十一天嗎?我竟然淪落成一個第三者,而這時一切的一切也只有我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嘲笑自己,一個仿佛被騙的傻子,留給自己的只是喜劇般的尷尬。
“喂,請問崔劍漪在嗎?”
“我就是,哪位?”
“我是鑫?!?
我已經聽不出她的聲音了。有人說容易遺忘的人很快會得到下一個希望,很希望能算上我這個沒有主見的人。
“是你啊,這些天好嗎?”
“托你的福,很好?!?
這本是日語中的一句寒暄語,用在這里我覺得別扭也刺耳,可笑的是這也是我教會她的第一句問候語。不知道誰說過,種下什么就會得到什么,此刻我才深深體會到。
“與他還好吧?”
“很好啊,前天我們一起去了崇明海島的西灘,在那里可以呼吸到與這里不同的空氣,躺在堤岸,風可以吹得我們昏昏欲睡,他還買了只風箏作為禮物給我,他……?!?
又是他,她還在念叨著他,但是我完全可以感覺到她的那份快樂。也許真的是緣分讓那個混蛋替代了我,我沒有恨他們,她也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只是這種方式讓我無所適從。我一直認為含蓄的力量很大,但前提一定要是忍耐。我想在小說里我也應該與她分開了。
“晚上琳喝了很多,我沒有阻止她,因為一個受傷的人連喝酒都不能盡興那她一定比死還難過,不過現在的她與死也沒有什么兩樣,連路都沒辦法走,她說她真的很難受,想去吹吹風。我扶著她離開這曾經有那么多人失意的傷感之地,背景音樂中是慧的那曲‘秋天的?!?,似為琳而唱,又似為每個為情所困的人而唱。在外一吹到風她就吐,我記得她說如果記憶也能如此該多好。我想今夜的她一定份外難過。我喚了輛車送她回家,發現她家與我家離得竟是這么得近,看著她安睡后我輕輕地離開。今晚是我第一次穿過隔著我們的那條馬路,發現路真是奇怪的設計,我們背著它卻彼此每天往相反的方向走。
推開門看見鑫正舉著手專注地細看著她的手飾,聽見門自動打開的聲音才回過頭。
‘親愛的,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你在看什么?’
‘快過來啊,看看物流王子送我的手鏈。’
我沒有表情地靠近她,發現它的確是個不錯的東西。
‘今天又去喝酒了?’
突然她回過頭嚴肅地看著我,從她的眼神我知道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研究那個發亮的金屬了。
‘你們去酒吧找女人了?’
每個女人都很敏感,所以做男人一定要更細心。
‘他們都喝多了,知道我們離得比較近所以讓我送單位的那個女孩子回家,在車上還吐了我一褲子?!?
她從上到下看了看我。
‘女孩也喝這么多,真不象話。’
我知道女人更容易嫉妒女人??墒俏也磺宄趺磿牢遗c女人接觸過。
‘你知道這個手鏈是用什么做的嗎?’
我感覺她又開始恢復對那小玩意的興趣了。
‘鉑金?鉆石?’
除了它會發光外,我實在看不出這個金屬有什么特別。
‘好像是外太空的稀有金屬,在地球的地心才有,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那一定很貴吧?’
‘應該很貴吧,真漂亮。’
她說很漂亮一定是很喜歡,但對我而言卻催化著我本已微妙的感覺,我漸漸感覺我們是有差別的,只是愛讓一切矛盾變得黯然,但相信總有一天它們會卷土重來。我現在能給的除了愛還有什么?而過多的是她的付出,感覺活在這個年代我有太多的無助與尊嚴的屈辱卻說不出。
‘別發愣了,快去洗澡,身上都是那女人的香水,她也真是的,用這么俗氣的牌子?!?
我終于明白她為什么會知道我與琳在一起了??匆娝V癡地望著飾品還陶醉在她的夢里,我徑直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悶著頭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的清晨我故意再一次地踏過那條馬路,今天我改乘二八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會遇到琳,但長長的車廂空蕩蕩。女人的預感總有直覺支撐,那男人由什么支撐呢?我找不出線索,所以男人猜的總是錯。
車站離工地不遠,等我換好衣服正要出工,發現琳已經來了,正在指揮著勇他們干活。她又能說笑了,不知道是解脫了還是繼續偽裝著自己。今天的早晨是陰天,此刻雨就如剛睡醒般開始滴滴答答地落起來,我喜歡暴雨后那清新的味道,空氣里沒有一絲灰塵,整條路都被雨水沖刷得干凈。我一直認為雨是天空的一種恩賜,一切就仿佛受過洗禮。
‘來啦?!?
是琳把我從思緒中拉回。
‘你又遲到了,不過我已經幫你打過卡了,這雨真討厭,都濕了?!?
‘沒事吧?’
‘換身干的就行?!?
‘我講的是昨晚?!?
‘只是有點頭痛,不過不礙事。’
她嘆了口氣望著天,回過頭卻又甜甜地看著我。
‘感覺說出來好多了,我先去換衣服,一會兒見?!?
我看得出她還是有心事,其實一個結很小,不是說有力氣就可以解開,力越大它就反而會越緊,相信一個好姑娘一定能解開。我戴上工作帽上了工地。
晚上放工后她陪著我乘九零路,從此以后在鑫不接我的日子我都會與琳一起度過回家的時光。
我來二零七六年已經八個月又多五天了,今天是鑫父親的生日,宴會請了很多人,嘉賓幾乎都是政商屆的名人,他們穿戴整潔,就像企鵝般體面。很小的時候聽鄰居的姐姐說企鵝的皮毛只是為了御寒與更好地捕魚。在來客中不乏有些年輕人,他們與我一樣都是鑫的朋友,此刻我終于看見了王子,他竟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帥氣而老道,交談中體現他的文雅,我也知道了為什么鑫父親特別喜歡他,因為交談中他惟命是從,我看得出他很喜歡鑫,他總是緊隨著她,眼神中流露出陶醉的愛慕,我總是錯誤地認為自己也很出色,但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與他在一起鑫會比較幸福。鑫對這一切沒有反感,繼續與朋友們閑聊著,也許她已經習慣了。六時半左右慶祝的序詞終于開始了,人群漸漸變得安靜。
‘今天在此我要感謝各位貴客的光臨,百忙之中參加我的壽宴。時間不等人啊,晃眼都五十好幾的人了,老了。’
‘你不老,爸爸?!?
鑫雖然說得很小聲,可是麥克風的喇叭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賓客們都笑了,看得出他們并沒有惡意。我站在鑫的右邊,王子挨著她的左肩,看起來像對戀人,很般配。
‘哈哈,大家不要介意啊,我女兒總喜歡與我開些玩笑,真的歲月不饒人啊,對了,借此機會向諸位介紹一下我女兒鑫的男朋友,也是我未來的女婿?!?
鑫笑著偷偷望著我,但不知道為什么我不喜歡這里,感覺每個人都仇視著我,總想把鑫從我身邊拽走。
‘小偉你過來,這位就是……?!?
‘不對,爸,我的男朋友是他?!?
看得出鑫急得有些無措,不然她不會在這種場合打斷他父親,底下一片嘩然。他先是愣了一下,我感覺得出來鑫父親不愿意接受這個現實比他不知道這件事要來的強烈。
‘嗯?是這樣嗎?我女兒還是很受歡迎的嘛,這點像我。哈哈,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敬請大家一同分享,來,共飲下這杯?!?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鑫用頑皮的眼神向我眨了眨眼,而她父親則是冷冷地掃了我一眼。我知道今天鑫的父親是不會開心的,因為總有人在詢問我的背景。又是一個青蛙與公主的故事,就連當事人的我都感覺乏味。我總懷疑等我老了是不是也會如她父親般?!?
還有幾天這個月又要過去了。有人說人越大時間就會過得越快,我很同意他的說法,時間也許隨著地球的自轉產生慣性吧。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天,陰。我卻沒有休息,在單位獨自加班,但卻總是想著今天晚上好朋友婚宴的路線。記得有人說過,世界上本沒有路,只是人走多了才成為路,但是現在的這個城市哪里還有人沒有走過的地方,我總不認路也許是對路有些迷茫與不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