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依舊巍峨，早起的宮女一隊隊的闖入我們的視野，姿態輕盈。

那些女子，遠遠的向我們走來，翻飛的衣角，娉婷的步調，都是無一例外的連走路都是那般不可模仿的雀躍與舞動。

有的，在宮落的某一角就轉身，只能窺見到高高揚起的的裙角；有的，迎向我們，微微施禮，那樣的端莊斂目，讓我近的能看見每一個人的樣貌。

都是一樣的年輕的臉龐，一樣的純潔與稚氣未脫，清新的猶如沉浸在早上晨曦之中樹梢上將要滴落的露珠，

我注視著她們，注視著清晨皇宮的百態人生。那些妙齡的少女，將在這精致無比的籠子里年華老去。就這么老去，無人憐惜！

甚至，她們會將這份榮耀當做是一種使命一般，追求一輩子。而又有多少深宮中的女子，會有出頭之日。待到那時，一生的苦楚，只能換來一聲嘆息，漸漸遠去……

漸漸遠去……

唃廝啰腳步一停，繼又跨檻而入。我掉轉頭，順著他的目光，漠然的望向匍匐在所謂天子腳下宋朝官員的卑微身體。

我的心中，從來沒有對宋朝皇帝擁有過朝圣一般的景仰，此時更是只是萬分的惆悵與自我厭惡。

我是21世紀的新新人類，此刻，卻要仰仗這高高在坐的古代之人，這仰人鼻息的日子，我還沒有開始經歷，就已經在無奈的嘆息與本能的掙扎。

萬惡的封建社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有的土地都是皇帝的，甚至是人的命，也是皇帝的。即便是皇帝一個不樂意，要了你的小命，又有誰會為你求情呢？唯有戰戰兢兢，明哲保身罷了。

這就是時代的差別，跨越了千年的阻隔。

唃廝啰在太監們尖細的傳喚聲中第三次踏進這古樸輝煌的大殿。紅毯之上，他每走一步，那抱著我身軀的雙手，就更用力一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平靜的很。

我哀嘆自己的命運，他似乎也在努力克制著什么。

此時的我，已無力去探詢。因為，上座的少年天子——大宋仁宗皇帝開了口：“贊普休息的可好？”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皇帝的言語中有著掩飾不了的高高在上的優越，那本是冷淡威嚴的嗓音，如今聽來，卻是刺耳朵的很。

要知道，自打我們一行人從邈川城來到汴梁，禮部“主客”——韓瀟喚唃廝啰為“首領”，八王爺——定王趙元儼喚唃廝啰為“贊普”，但是那宋朝皇帝，傳喚唃廝啰稱呼的是“吐蕃共主”，可從來不曾用“贊普”這一個詞。

那一聲贊普，似乎在嘲諷著我們，嘲諷我們對他的無奈屈服。

我睜大眼睛凝視著大殿的頂端。這么做實在是有違禮節，可是，我此刻卻是任性妄為，意圖用此方式，扳回不知不覺中失去的尊嚴。

我恨……恨不能肆意人生，更恨，命運的主宰權，已經不僅僅是我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