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那邊沈陽似乎還在斷斷續續得說著什么，丁一亮沒有再聽了，黎志覺得不對勁，一把搶過電話問：“發生什么事了？”

“趙鵬程出事了！在外科，你們快點趕過來！”沈陽疲憊又哀傷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一陣有點壓抑的哽咽響起，他一向吊兒郎當，怎么會哭起來，趙鵬程會出什么事？

黎志幾乎拿不穩電話，怎么可能？那人昨晚上還在恥笑沈陽這次戀愛打算是多久，早上起床還爭著和丁一亮上廁所，嘻嘻哈哈搶不贏就拿著東西出門的人，這會兒居然出事了？

幾人趕到外科，沈陽和幾個實習生等在一間房間外面，諱莫如深的樣子，看著他們幾個過去，對他們搖了搖頭，丁一亮越過他的肩膀望向里面，急急的問：“人呢？趙鵬程在哪里？”

“剛剛一輪搶救，沒救過來，他就躺在里面，我來的時候他就躺下了”

沈陽眼圈紅紅的，難受得說不出話，住在一起都四年多了，突然接到實習生同學發對他說趙鵬程在搶救，他當時的第一反應是每天都會搶救病人的，他在搶救別人吧？誰料想是聽說他不行了！

老黃也正急匆匆趕了過來，神色十分凝重，幾個外科的負責人找來黎院長和醫教科主任，一路目不斜視的進了那間病房。

有一起實習的學生這時候過來和他們聚在一起，述說當時的情況，趙鵬程這段時間比以前書呆子的時候開朗了許多，但是就是身體太過于疲累。

外科的手術本來就很多，今天他都還沒跟著老師進手術室，正在值班室吃早餐的時候，突然一下子就栽倒在地，換衣服的學生趕緊叫醫生過來。

醫生們把他就地躺平，立馬按壓心臟和人工呼吸，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意識有點回轉，他們趕緊把他移到搶救室，上了心電監護，最后趙鵬程瞇著眼睛望了望窗外，好似在看著什么？好似什么也沒看，生命最后被定格在那一瞬間，持續了快40分鐘的搶救，他沒有再醒過來。

幾人聽得愣了神，這是他們那個寢室的趙鵬程？里面躺著的那個各種儀器安在身上的人？那個沒有一點生機的人？

丁一亮流著淚道：“我不信，這怎么可能是趙鵬程？這不是他！”說完迅速轉身跑開。

夏天簡單的聽完，冷靜的思考了一下，她低聲問黎志：“他平時有什么不舒服嗎？吃過什么藥嗎？”

夏天對這個沉默的男生基本沒有多大印象，黎志住院的時候見過兩面，只是覺得他異常話少，別人說什么都只是笑一笑，從來不發表個人主張，他的死亡時間太快，她懷疑趙鵬程心臟有問題！

黎志壓抑著悲痛，也低聲回答：“這段時間他總是喊累，在寢室也是第一個早早就睡了！”

突然，他腦海里面閃電般想起組胚朱教授說的趙鵬程黃綠視力的問題，他幾次提醒他去看眼睛，也沒聽他說結果怎么樣？他把這個事情說給夏天聽了，夏天點點頭，安撫性的讓他坐在沙發上著等，一邊打個電話指揮丁一亮去找趙鵬程寢室找找看他最近都吃了什么藥？

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傳來丁一亮徒勞的聲音，什么也沒找到，他壓根什么藥都沒吃。

夏天想了想，作為一名醫生，推開門就走了進去正式參與他們的討論，把他眼睛的問題說給里面的人聽。

黎院長一邊聽她說話，也認出來她就是黎志的老師，大家一致考慮這名學生是心源性猝死，但是最終診斷還得依靠尸檢。

趙鵬程的手機沒有指紋解鎖但是有密碼打不開，也不能獲取家庭電話，老黃安排學生處的人查到他家的電話，打了很久那邊才有人接聽，接著就傳來悲愴的哭聲。

夏天走出那間病房，看到黎志依然呆坐著不動，她坐過去，半蹲在他面前輕聲說：“黎志，你已經提醒過他了，有的事情發展太快，我們都難以預料的！”說完拉起他的手就往樓下走。

丁一亮和沈陽坐在外科大樓下面的草坪旁，一張長椅擠著他們三個人，夏天倚靠在黎志身邊站著，死亡突如其來，這幾個年輕人一時間都措手不及了。

沈陽喃喃低語：“真奇怪這種感覺，我好像最近才剛剛開始認識他，因為他最近才開始和我們開一下玩笑，他以前虛無縹緲的活著的嗎？你們是不是這種感覺？”

“是啊，我一向難得回幾次寢室，我清早回來他已經出去看書去了，清醒的時候都很難遇到他，以前覺得他就是一個愛讀書但是讀書效果又不算很好的人，因為我補考的時候常常遇見他，他偶爾會把答案露出一個片或者角落給我看，我只有那個時候才覺得他是和我一個寢室的?！?

說這話的是丁一亮，他那時候都覺得這個男生好奇怪，成績不好還被補考居然還幫他作弊，最后才依稀想起這個人是和他一個寢室的，而且早上寢室最后一個和趙鵬程說話的人是他，他為了和趙鵬程搶廁所，飛快的鞋都不穿就跑進了衛生間，氣得趙鵬程在外面哇哇大叫，而他在里面哈哈大笑，那種幼稚的男生惡作劇得逞的大笑現在想起來都汗顏，所以他到現在都還難以置信。

黎志輕聲的說著：“朱教授當時不讓他考他的研究生的時候是因為說他的眼睛有問題，他被拒絕的第二天我去問過，我提醒他看過幾次，也不知道他最后去沒去？我們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趙鵬程才開始嶄新的活著，卻已經倉促的離開了！”

其他幾人看著他，第一次覺得對于趙鵬程的了解是這樣的片面，關心得太少，誰能想到這么年輕，死亡就會潛伏在身邊呢？黎志說的最后一句話讓大家都有所感觸，是啊，時間對于趙鵬程來說，未免太殘忍了。

也許在老師的眼里，這是一個有點愚笨的學生，他那種不堪大用的努力甚至看起來有些微的可憐，在同學眼里，他就是一個隱形的存在，可有可無的影子，在寢室人員的眼里，在開始習慣和他一起起床一起睡覺一起臥談會，才覺得他融入到這個小圈子里面，不再神出鬼沒的終于有點生氣了，可是這人突然憑空就離開了。

夏天按了按黎志的肩膀，雖然她也不了解這個同學，見面也很少，但是她可以感受得到他們的哀傷，這樣的死亡每天在醫院都能見到，只是發生在他們的身邊讓他們難以接受。

幾年前，她看過一部電影叫（刺猬的優雅）大體就是講一個看起來很平庸的中年肥胖大媽，一開始是局促不安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然的機會認識一個獨在異鄉的男人，在被人認識到她有多好，在被人紳士禮貌的追求過程中，她忐忑不安決定接受這份愛情，欣喜若狂的向往美好生活的時候突然在一個早晨被車撞死了，影片戛然而止，所有的憧憬變成了說不出口的憤懣的難受，生命對于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但是它在某些方面確實太過于不公平了點，有人任意揮霍，一言不合就自殺，或者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有人格外珍惜但是卻撲了一個空。

下午的時候，趙鵬程的雙親趕了過來，他們長相憨厚樸實，在哭了很久以后，居然還為給醫院帶來麻煩而難為情，醫院方面勸他們做一個尸檢，徹底了解一下死亡原因，他爹聽了勸告苦笑道：“人都不在了，要原因來干啥？”

老黃搖了搖頭，繼續勸解：“孩子走得太快，我們大家都不知道原因，了解一下原因以后，孩子也能明明白白離開??！”

他的父母聽了這話，愣了半響，最后還是答應了，其實讓兒子走得明白一點最重要??！

結果出來確實是長期心肌缺血，沒有注意勞逸結合，他之前悄悄吃了一段時間的保護心臟的藥，這個應該就是導致藥物蓄積造成眼睛出現問題，后來他不知什么原因，他也沒有繼續再去看，所以悲劇才發生了。

醫院和學校方面聯合把后事料理了，他的父母抱著趙鵬程的骨灰盒和他的一些重要物品，醫院出于人道主義，捐了幾萬元，還用專車送他們回家。

黎志，沈陽和丁一亮站在醫院門口望著那輛裝著趙鵬程骨灰盒的車子遠去，久久都沒說話，夏天和曾楚楚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