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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惑

林白樺用幾天的時間將積壓的工作處理完后,在一個周日的早晨,駕車去陳水蓮的家鄉(xiāng)。

早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太陽像一個火球從東方冉冉升起,把天邊的云彩染成了桔紅色。在桔紅色的晨光下,林白樺駕駛著轎車穿越高樓林立的城市,奔駛在有銀灰色護(hù)欄的高速公路上。

轎車由高速公路駛?cè)雲(yún)擦珠g的柏油國道——再駛?cè)肷钌嚼锏谋P山公路——再駛?cè)胍傲种心酀舻纳铰贰詈蟮竭_(dá)一處甘蔗林地。甘蔗林地中間有條路,坑坑洼洼的印著兩條深深的車輪痕跡,是條運(yùn)載甘蔗的道路。

當(dāng)轎車行至泥濘積水的甘蔗林道時,車輪打滑了,憑林白樺的力量怎么也不能將車推出那個打滑的泥坑。這時后面來了幾個人幫著將車推了出來。林白樺正要感謝這群人,可是當(dāng)他的眼睛投向他們時,他震驚了。他們中,有的手指彎曲變形,有的腳趾不全,有的鼻梁塌陷,有的一只眼睛是一個塌陷的眼窩。他覺得自己仿佛到了一個奇幻的世界,遇見了不同于地球人的族群。

這時,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起幾天前的那個夢,于是,他想,這是不是又是一個夢呢?他的腦際被眼前的情景和那個奇怪的夢攪和得混亂如麻,越想,就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shí)中。就在他為自己的迷亂而苦惱之時,他想起了朋友曾經(jīng)說過的高招,即:用勁掐自己的胳膊,如果感覺痛,那就不是夢。于是,他照招做了。啊,有痛感!

林白樺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后,就對這群人說:“大叔大伯們,謝謝你們!”

一位頭戴草帽鼻梁塌陷的約莫五十多歲的男人說:“不客氣。”接著問:“年青人,你是去我們村的么?”

“哦,我是去新風(fēng)村的,還有多遠(yuǎn)呀!”

“不遠(yuǎn),一直往前開然后向右拐個彎就到了。”

林白樺再次向這群人致謝后便啟動了車。到達(dá)村口,他看到了若干棟舊平房,最前面的那幢房的門前懸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新風(fēng)村醫(yī)療所”字樣。醫(yī)療所前面有一棵大榕樹,樹下有兩個婦人坐在一高一矮的小板凳上。坐高板凳的婦人咬著交叉的線繩,手嘴并舉地對坐矮板凳婦人的滿是白粉的臉,來回移動。有幾個小孩在旁邊玩耍,還有幾只雞在覓食。

林白樺將車泊在榕樹蔭下。

“阿姨,你們做什么呀?”從車上下來的林白樺好奇地問兩位婦人。

“絞面呀,沒見過么?”操作線繩的婦人停下活兒應(yīng)道。

“是呀,沒見過。”

“城里人不是都喜歡整容么,怎么沒見過呢?”

“什么整容呀,是美容。”那位被人在臉上操作的婦人笑著糾正。

“把臉面修整的干干凈凈的,不就是整容嗎。”操作線繩的婦人爭辯地說。

“你們這里就是這樣清潔臉部嗎?”林白樺好奇地問。

“是呀!”

“男人也是這樣嗎?”

“不,男人是用刀片刮啦。”那位操作線繩的婦人說,“青年哥,聽口音你不是我們海南人吧。”

“對,我是大陸人,來找人的。”

“找誰家呢?”

“找陳向東家。”

“你找對人啦,”操作線繩的婦人指著她面前的那位婦人說“她就是村長陳向東的老婆。”

“你是……”被指的婦人問。

“阿姨,您好,我是陳水楊的朋友,路過這里,順便來看看您和叔叔。”

“喔,那到家里坐,到家里坐!”陳水蓮的母親高興地收起了小板凳,引領(lǐng)林白樺上自家去。

這時,林白樺才發(fā)現(xiàn)她的左手掌上的指頭是彎曲的,右腳是跛的。他心里納悶:這是一個怎樣的村,為什么所看到的人的肢體大都是殘缺不全的呢?難道這里的生存環(huán)境受到了污染?或者是近親聯(lián)姻?

2

“阿姨,阿叔是村長,那一定很忙碌吧?”林白樺問。

“是啊,村里大事小事紅事白事都找他,他這個村長啊,當(dāng)三十年了,一年到頭都沒閑過幾天。”

“那您得勸他,要注意身體,不能過于勞累。”

“沒用的,他不聽。”

繞過醫(yī)療所,水蓮母親就指著一幢破舊的磚瓦房的頭一間,說那是他們家。挨著那間房的是一間油氈房。水蓮母親說:“我們的房子不夠住,蓋這間油氈房是給水楊和他妹妹住的。水楊住這頭,妹妹住那頭。”

“可以參觀一下嗎?”林白樺問。

“可以,你隨便看吧。”陳水蓮母親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陳水楊的房門。

房間內(nèi)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木箱,一張小書桌,書桌上有一瓶墨水、一個竹制筆筒、一排書,一張立著的鑲著邊框的相片。是陳水楊穿戴學(xué)士服的照片。墻的四面(一面磚墻、三面泥墻)糊上了白紙,白紙上貼著兩張從掛歷上撕下來的畫,一張是羅納爾多踢足球的畫面,另一張是劉德華扮酷的服裝秀。墻上還掛著一把吉他。

“阿姨,水楊很講究,房間收拾的很簡潔。”林白樺說。

“妹妹才講究呢!”水蓮母親說:“來,去看看妹妹的房間。”

水蓮母親領(lǐng)著林白樺從水楊的房間出來繞到后面。她打開水蓮房間的門鎖,說:“妹妹愛干凈,愛漂亮,喜歡把自己畫的編的各種東西掛在房子里。”

果然,水蓮的房間比哥哥的房間布置的更有個性。貼滿白紙的墻上錯落無序的掛著精美別致的手工藝品,有野生干花,有草編蝦,還有幾幅大小不一的素描畫,整個房間透出一股青春女孩的靈氣。雖然房子很簡陋,但在房子主人的精心布置下卻顯得格外的雅致。

墻上的一幅畫吸引了林白樺的眼睛,他向它走過去。這是一位男子英俊的側(cè)面素描,乍一看去似曾相識。畫的左上角用英文寫上:“忘不了你的臉、忘不了你的痛,更忘不了你愛意濃濃的眼神!”。

陳水蓮的母親見林白樺對畫感興趣就說:“畫得很好吧,妹妹本來想報考美術(shù)學(xué)院的,但是我們怕畢業(yè)后難找工作,就讓她報考師范院校,就在廣州,讀的是幼兒教育專業(yè),畢業(yè)后就在朋友辦的幼兒園里工作。”

“阿姨,這幅畫是妹妹上大學(xué)時畫的嗎?”

“不是,是前幾天她休假回來時畫的,她是流著淚畫的,可能在外頭遇到不高興的事了吧。”

聽了水蓮母親的話,林白樺意識到了這幅畫里似曾相識的男子原來就是他,可以斷定陳水蓮是愛他的。

“阿姨,妹妹有繪畫天賦,不讀美術(shù)學(xué)院真是可惜了!”林白樺這樣說著,可是他的心,已被那幅畫以及畫中的話,沖擊得心潮澎湃了。

“可不是嗎,許多人都這么說,可是我們有我們的想法,美術(shù)這東西玩玩可以,要當(dāng)生存的飯碗是不容易的。”水蓮母親說。

“妹妹就那么聽話,你們讓她放棄就放棄嗎?”

“是呀,她從小到大都很聽話,也很聰明、很懂事,不會惹我們生氣。”

林白樺拿起桌上立著的相片,看著那里面的人頭像說:“妹妹長得好漂亮。”

“是呀,村里人都這么夸,可惜她生不對地方,屈呀!”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jìn)來:“孩子媽,你跟客人說什么呀!”

“哦,孩子爸,你回來啦,”水蓮母親指著林白樺說:“這是阿楊的朋友,出差順路來看我們。”

林白樺看見立于門口的男人,吃驚地說:“您……您就是陳叔叔。”

水蓮父親點(diǎn)點(diǎn)頭。

“你們……”陳水蓮母親露出詫異的表情。

“哦,我來時車陷入爛泥里,是叔叔幫了我的忙。”

一番寒暄后,水蓮的母親便張羅吃午飯。她已經(jīng)洗去了殘留在臉上的白粉,露出了歲月烙下的風(fēng)霜。從五官上看,年輕時一定是很漂亮的,從她女兒的臉上多少也能看得出她當(dāng)年的一些影子。水蓮的父親因鼻梁有些塌陷而略顯丑陋。林白樺想,莫非水蓮就是因為這個而拒絕他?真傻呀,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戀愛結(jié)婚的對象是女兒,又不是父親。

“叔叔,恕我冒昧地問一句,這……這個村的生存環(huán)境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呀?”

“你指的是……”

“我想知道,這個村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人有生理缺陷呢?”

陳水蓮父親突然表情凝重地看了看他的妻子,然后說:“村里的情況,阿楊沒有跟你說過嗎?”

“沒有呀,情況很嚴(yán)重嗎?。”

“也許吧。”

“什么情況呢?”

“我怕說出來會嚇著你,這樣吧,吃了飯,你到醫(yī)療所去問醫(yī)生,他會比較專業(yè)的告訴你的。不過,孩子你別怕,吃這頓飯對你是不會有任何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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