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飛蛾

一只白色的飛蛾象一架轟炸機，在矮小的房間內，不時撲噠撲噠的圍著日光燈狂嘯。向往光明是它的本能，可它似乎并不知自己身陷險境。幾只握著拖鞋的手從各個方向向它發起了圍剿。在挨到一記重擊后，它才停止了自已的光明之舞，跌落在地上，拖著受傷的翅膀跌跌撞撞地蹣跚獨行。

這個房間不大，煙氣與劣質化妝品的香氣加上不時從一張張紅櫻桃的小嘴中迸出的幾句國罵，充斥著屋子的每個角落。八九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擠在幾個鏡子前，搔首弄姿，不時的沖著鏡中的影子拋著媚眼，一旁的凳子上堆著她們剛剛換下的衣服。而兩端已發黑的日光燈，依舊用它蒼白冷漠又有些茫然的目光看著屋內的每一個角落。盡管它努力的釋放著自己的魅力，但在這煙氣裊裊的空間里，它仍看不清這世界。

可誰又能看得清這世界呢？

在這裊裊的煙氣中，卻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雙眸，依舊綻放著眩目的神采，那是任何壓抑與裹藏都抹煞不了的天生麗質，是任何雕琢與修飾都不能克隆的璞玉渾金。這樣污穢的空間又豈能迷蒙她的心靈？

她叫陳欣，今年剛好十九歲。在這個地方近一年的光景，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只受傷的飛蛾，歷經著種種磨難。但她和它們他們都一樣,都有著自己的方向，每日的忙碌都是在追尋著心中的光明。

飛蛾好像傷的很重，一只翅膀拼命的扇動著。它努力的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它要飛，為了心中的光明，它還要飛起來！陳欣小心翼翼地撿起飛蛾，打開紗窗，把它放在了外面的窗臺上，過了今夜，它一定會見到光明。

想到這，陳欣心慰地笑了。

陳欣又開始熱心地幫著屋中忙碌地姐妹們打扮著，她的笑容總是那么燦爛，即使在秋葉飄零的時節，也能讓人感到春日的明媚。只是此時的她卻不想看蕭雪的眼，那單純幼稚更應是無知的眼神讓她感到心痛。今天答應她來這，根本就是錯誤！一陣顫抖，陳欣覺得有些冷，一種從心往外的冷。

陳欣轉身倒了一杯熱水，裊裊上升的氣體讓她感知著熱的溫度，可這大熱的天，誰還喜歡這么熱的水？

燙手的水杯也是拿不得，陳欣急忙把水杯放在蕭雪的手中：“回去好不好？你真的不適合這兒，你會影響我工作的。”

“你想燙死我呀。”蕭雪大叫一聲，快速地將杯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抬起頭，沖著陳欣做個鬼臉，興奮的說道：“不走！我覺得這里挺好玩的，你不是總和我說這里挺好嗎？今天我來就是想真正見識一下，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就過來幫你；如果不是的話，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去上學！當初說好了，你只休學一年的，過了這期限，我們可不會再幫著瞞陳嬸了！”

我暈！陳欣苦笑了一聲，她還真怕了蕭雪這臭無賴的作派。可憐這堂堂的大學生也不知腦袋是不是灌水了，沒吃過豬肉也能見過豬跑呀，就憑著自己哄她的幾句話，她居然相信這個地方是容易掙錢、干凈的地方。陳欣哭笑不得，不過也得佩服這個什么也不懂得女孩，竟能很不簡單地找到了這個地方，還大言不漸的表示要在這個地方幫自己！此時的陳欣真想把她扔出去。

“雨兒有客人點你了。”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身穿黑制服、面無表情領班沖著陳欣喊道。

陳欣沒有吱聲。要陪好蕭雪這座瘟神，今晚最好是什么也不做。她裝作沒聽見，繼續幫著姐妹們打扮著。

“什么客人？”一個紅色吊帶裙迅速的迎了上去，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悄悄地將一張綠票子塞進了領班的兜中，“經理，你也得照顧照顧我們這些沒奶的孩子吧，好客人都給了雨兒，讓我們吃什么喲。”

領班斜著眼睛瞄了一下兜口，又看了看眼前這個打扮得很妖艷的女子，“你看你打扮的這個樣子，哪個客人愿意點你這樣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要是總沒客，怎么活呀。同一個屋的姐妹，你真得好好向雨兒取取經。”

“唉，有人搶你的客了，你還不快點呀。”蕭雪看見領班收了吊帶裙的錢，使勁的推了陳欣一把，見陳欣沒有反應，急忙沖了過去，“你們還有沒有職業道德了，還說是姐妹呢，怎么搶別人的客人，你給她錢別當我沒看見！”

職業道德？這個地方也講職業道德？黑衣領班在這呆了也有幾年了，還是頭一遭有人和她談職業道德。況且有些潛規則更是不能說破的，領班的臉陰沉下來，指著蕭雪那張很是清秀更為陌生的臉厲聲喝道：“你是誰，誰讓你來的，你懂不懂這里的規矩！你現在趕緊滾，不然我就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這是要把誰扔出去。”見蕭雪闖了禍，陳欣不得不站了出來，“她是新來的，規矩還不懂。不過我哥說了，可以讓這里的人來教她。怎么樣你什么時候有空。”

“你哥怎么了，別老拿你哥壓人。”領班嘟囔著，還想說什么，這時旁邊的一個人拽了拽她的衣袖，“你比武玉鳳強呀，魏老大可是發過話的，這里誰不給雨兒面子，就是不給他魏老大面子。”領班躊躇一下，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怒氣沖沖地轉身推門就往外走。

“等等了，”陳欣還不想給自己以后添堵，笑著上前拉住領班的手，悄悄的將一張紅票子塞進了她的手中，“其實你的話我是最聽的，只是這個是從小與我一同長大的妹妹睛兒，人家是個大學生，要不是家里出了事，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你的心眼那么好，會讓一個好女孩受屈嗎？”

“你不早說，”領班的眼里漾著紅色的笑意：“黑張來了，６０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