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聽了曲清和的講述后，她就懷疑血刃樓被滅一事與官府有關。血刃樓的存在已有百年之久，素來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和江湖上的各門各派都無任何瓜葛。若是江湖幫派想將它滅之，一來是勢力不夠二來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而且她細細查尋過一年來血刃樓所殺的官員名單，都屬于同一黨派，表面上看很明顯是黨羽之爭。

實際上，江湖人士甚少于官府有來往，如無人牽線搭橋官府應無法知曉與血刃樓的聯系方式。燕飛的情報網遍布武林，居然一直未能找到牽頭聯系之人，可以推斷此人甚少在江湖走動。

曲清和仔細查看過師兄弟們的傷勢，也瞧不出是哪門哪派的手法。加上聽他們的言辭中，鬼面人的隨從行動時動作井然有序，列隊也是整齊劃一不似普通幫派的散漫雜亂。如果是暗中訓練，這個組織的存在應當有些年月了，燕飛不可能查不出來。如此不露痕跡悄然而至的行事作風，除了軍隊，心縷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與鳳翱翔認真商議過后，她便暗中幫燕飛和曲清和易容離開了圣都，讓他們回射月國查明真相。連著幾次送回的消息都證實了她的猜想，昨天雕兒送回的信件更是讓她有了十足的把握。她連夜整理罪狀，在今天上朝前趕到宇王府將奏折交給龍天宇，并將來龍去脈大略向他講了一遍。射月國是他的管轄之地，出了問題自然應該由他去出面解決。原以為鐵證如山，射月國定然是罪責難逃，誰想到皇上似乎有意從輕發落。



“慧質蘭心的安心公主也有被難倒的時候嗎？”龍天擎陰著一張臉進來，深深地看著童心縷，眼眸中的神色不知是諷刺是氣憤還是不屑。

“六王爺有話就說，何必拐彎抹角。”

龍天擎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向兄長傳達皇兄口諭“四哥，皇兄請你去御書房見他。”龍天宇忙不迭地走了。看著龍天宇出了殿門，龍天擎才正視童心縷“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下手的后果？”

“后果？克扣軍餉截留稅銀，這樣的案子還應該有其它后果嗎？”嘴里頂撞著，手中卻是不停，書冊在她手中被翻來翻去，多年積下的灰塵像霧一樣的騰起。

龍天擎抬手在空中扇了扇，將塵霧揮的稀薄了些，繼續責問她“你以為憑你一個月就能查清的事實，皇兄就不知道嗎？”

“知道了又怎樣？有開國功臣的名號擋著，有諸候國主的身份擋著，還有朝中重臣的串通，皇上不會親自動他，更沒有臣子會上奏。難道要任由事態這般發展下去？”

龍天擎緊抿著唇閉目深吸了口，額上的青筋隱隱跳動“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聞言，童心縷手中動作停了一下，隨后突地拋下手中的書冊，意有所指地反問“擎王爺如此責怪于我，是否因為本宮參的是未來擎王妃的表哥？”

鷹眸突張，眼光犀利“本王倒是更好奇公主殿下先助我滅逐風，后鼓動四哥參倒射月，不知道居心何在？”

心縷鼻中哼了一聲，喉間發出冷笑“王爺到這臟亂之地來找我，最想問的是這句話吧。”神色一凜口氣轉冷，這些想法本就沒指望能瞞過他“四諸侯國皆是前朝舊臣，既然打著為蒼生請命的旗號改朝換代，就應該忠于天下百姓，若是他們愛民如子忠于朝廷，我會認為他們是個好官。若他們搜刮民脂侵占國家財物中飽私囊就不是好官。”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只可惜你的做法太過偏激，將朝廷限入被動之地。”

“四諸候日益強大，甚至暗中招兵買馬，上次董將軍被困逐風，鄰近的斬星卻遲遲不肯發兵援助，這分明是四國暗中有了協議。這樣的功臣，皇上想要姑息到幾時？”

“婦人之見。我早告誡過你，皇宮大內可不比你的江湖，多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暗潮洶涌。你是三哥面前最得寵的人，竟如此明目張膽地讓四哥在殿上參倒了射月，在旁人看來定然認為是圣上開始對諸候們動手了，這樣一來斬星和追日也會多加防范，還有朝中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也會有所戒備，你認為這是有益于朝政嗎？”

童心縷知道龍天擎說的是實情，當今圣上并不是昏君，更何況還有他這樣精明的弟弟從旁輔政，她能查到的事他們自然應當是知道的。這么久沒動手，應該是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被她這么一攪和，不光打草驚蛇還把龍天宇推到了黨羽之爭的風口浪尖上。這些話鳳翱翔早已對她言明了，她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先下手除去射月。

“還有，安心公主下次再出手時，要挑些手腳利落的手下，別再讓人有跡可尋。”

“你這話什么意思？”

“自宮中行刺之后，前朝余黨連續暗殺了射月國的幾名國臣，國府也多次被黑衣人造訪，公主近日又得到如此詳盡的證據，這一切是否太過巧合了。”

“王爺懷疑我？”

“更巧的是，上次你回云頂雪峰之時，前朝余黨也曾在山腳下出現過。”

猛然抬頭盯著他的眼，水眸中糾纏著痛心和氣惱“原來一路跟蹤我的人都是你派去的。”

“你如此身份還熱衷于朝中事務，我不得不防………”說這話時，龍天擎心里有點虛虛的，說的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怕傷害到什么。

“又是為了你的天下太平？”

“我想聽你的答案。”

“我的居心何在你是真的不知道嗎？”初相見時對她一無所知，他卻愿將金牌兵符交在她的手中。共同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他反而開始對她起了疑心。心疼襲來，眼中又有了漲漲的感覺。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抑制心底的那股暗流，再次四目相對時，明眸已是一貫的云淡風清。

“對于王爺的問題，心縷無可奉告，請王爺見諒。”

“那就請公主記住，本王不會放過任何一位威脅到天下太平的人。”

“輔政王爺一下之下萬人之上，想做什么想怎么做，誰又能阻止得了。”言辭淡淡無波無折，雙手捧起桌上新畫成的圖紙，忍住眼中翻起的酸澀久久地看著“這張軍事圖我已修改好了，心縷資質愚鈍無法做到十全十美，這圖中唯一的缺陷就是王爺的封地潼州。必要之時舍卻潼州，整個天朝將會是鐵板一塊固若金湯，定可保住王爺的天下太平。”

龍天擎伸手去接，她卻松了手，潔白的紙卷飄落在腳下，兩滴水珠落在潼州的位置，弄花了新干的墨跡。彎腰撿起紙卷，起身時人已經走了，纖細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出道不盡的凄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