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強料理完母親的喪事,回到了水泥廠,回水泥廠前,他在莊浪縣城去找了他的同學張偉,馬強剛一進門,就被張偉一把抱住,拍拍他的肩膀說:你總算回來了,你走了幾個月,我們家王娟接連就收到了你那個女朋友的兩封信,你快打開看看。
馬強愣住了,盯著張偉說:我哪個女朋友,寫信寫給你了?
張偉說:你能有幾個女朋友啊?還不是你們西安一起上學的那個,我聽我們王娟提起過。你們沒有聯系嗎?
馬強這才明白是王婷婷給他來信了,那他為什么不直接寫到水泥廠呢,為啥非得寫給王娟,讓王娟轉給他呢?
他的腦海里又一次浮現出王婷婷的模樣,正當他還在胡思亂想時,張偉從抽屜里拿出了信,馬強迫不急待的拿起一封,一看確實是王婷婷來的,他趕緊打開,只見上面寫著:
馬強:
還好嗎?
給你寫這封信,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想見你,想和你說說話,你不要煩我,我知道我傷害了,我真的感覺自己再沒有臉見你了,可是我在這里的日子真的過得很痛苦,我只是想跟你說說,我只是想找個朋友訴訴苦。我知道你平常很忙,我給你們廠里打了幾次電話,都說你不在。我想可能是我傷害你傷的太深了,你不想接我的電話吧,我不得以,才想出這么個辦法,拖我的同學把信轉交給你,希望你不要生氣。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在戒毒所里的每一天,我過得都很痛苦,尤其是毒癮犯了的時候,我真的想把自己弄死,可是戒毒所里時時都有監控,稍微有點異常,就會有教官出現,我試著在洗澡時用水嗆過自己,嗆的我連連咳嗽,我在外出放風時,看見那些身穿制服的教官,我真想撲過去咬他們幾口,可是還沒等我抬腳,他們就會發現我的動機,讓我單獨出列,有時候也會體罰。剛來這里時,日子真的很難熬,后來慢慢的就習慣了,就習慣了這里的一日三餐,就習慣了這里的作息時間,早晨六點起床,晚上十點睡覺。剛來這里時,我最不習慣的就是這里的飯菜,你知道我不喜歡吃大蒜,可是監獄食堂里的飯菜幾乎頓頓都有大蒜,起初我只吃很少的一點點,后來在好幾次跑步訓練時,我虛弱的摔倒了,然后他們把我拉到衛生室,結果大夫說我是貧血,嚴重的營養不良。后來她們又通過調查,發現我每次只吃一點米飯,幾乎不怎么吃菜,每次把菜分給了其他人,有些菜我就直接倒進了垃圾筒,為此,所里還專們開批判會,以我為典型,教育所有的人要愛惜糧食,要從自己身邊做起,還要求大家要互相監督,誰糟蹋糧食就懲罰誰,懲罰的辦法也很野蠻,在操場里跑步,或者清洗廁所。我都干過,操場里一跑就是五千米,跑不完不準吃飯,跑完了也累得吃不動飯了;清洗廁所就更惡心了,總之,我在這里經受了我從來沒有受過的罪。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每天晚上都在心里默默的計算著出來的日子。三年時光就這樣一分一秒不急不慢的走著。
漸漸的,我適應了這里的生活,雖說我不愛吃大蒜,但是我不怎么討厭了,每次我把飯菜里邊的蒜都挑出來,然后把菜和米飯都吃光,我的身體也漸漸的懷復了正常,我又可以參加各種訓練了。
經過三年多的勞動訓練,我戒掉了毒癮,并且還在一次所里舉辦的元旦文藝演出時獲了個三等獎,教官對我也客氣多了,我是今年五一前出來的。出來之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就給你廠里打了電話,結果接電話的人說你回家去了。然后過了幾天,我又打電話給你,還說你回家去了,如此三番五次,接電話的人也不耐煩了,一聽到是我的聲音,人家干脆就給掛了。我沒有辦法,才想起我的同學王娟,我記得有次你說過王娟的老公和你是鐵哥們,所以我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給她寫了這封信,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收到,真的非常想你。
希望你收到信后給我打電話,我的電話是……
馬強看完這封信,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然后他又撕開了第二封信,第二封信寫得很長,他粗略的看了兩眼,就又裝進了信封。他不想在張偉和王娟跟前過多的談論王婷婷,也許他們倆還不知道王婷婷吸毒被抓的事情吧。
張偉看馬強讀完了一封信,眉頭緊皺,就關切的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馬強說沒什么事,還是王婷婷,生活和工作都不順利,給我訴訴苦。
張偉給馬強倒了一杯茶,放到馬強跟前,然后坐到沙發里說:“我勸你一句,你真的好好想想,我覺得你倆不合適,我倒不是說王婷婷離過婚,我是覺得咱都是從農村考出來的,沒見過什么大世面,只知道老老實實上班,老老實實掙錢,人家王婷婷和咱們不一樣,她一出生就在城里,我們是地上爬的,她是天上飛的,她的家庭背景本來就復雜,又是單親家庭長大,性格也古怪,再說結婚就是兩個人過日子,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兩個人能夠把日子過下去,咱們上學那會,年輕氣盛,看見人家城里的姑娘白白凈凈長的好看,誰不動心,可動心歸動心,要說結婚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比較好,我覺得古人說的這些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前些日子我們單位小李和他媳婦就鬧離婚了。
張偉正說著,門忽然開了,張偉媳婦王娟提著一塑料袋的菜回來了。
馬強趕緊站起來,笑著打招呼,王娟見是好久不見的馬強來了,上次鬧的不愉快還在心里記著,就趕緊把菜放下,熱情的招呼著馬強坐,轉身就要下樓去買水果,馬強攔住說不用了,今天順路來縣城,過來看看張偉和你,我坐一會就走,不客氣了。
王娟已經轉身拉開了門,說著就要出去買水果,馬強見攔不住,就讓她去了,這時張偉坐在沙發上對著已經走出門的王娟大聲喊道:“回來時多買一點面,今天中午就在家里吃飯。”
王娟答應了一聲,就下樓去了。
王娟出去了,馬強又坐到沙發上,張偉給馬強的杯子里添了點水,他們倆又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馬強說:看來你這小日子過的不錯,把媳婦呼來喚去的。
張偉說:那跟那啊,也就是今天,她當著你的面給我面子,要不然都是我下樓去買水果買面,她才不會這么客氣這么主動呢?估計是上次鬧了點小誤會,她在心里覺得虧欠你,才主動跑下去了。不管她了,我們說我們的話。
“你還沒說說你呢?最近情況怎么樣,水泥廠的工作還好嗎?聽說你都當副廠長了,是不是?張偉問道。
馬強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然后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說:我其實是從老家剛下車,還沒去水泥廠,就先過來到這看看你,前些日子我母親去逝了,覺得心里很難過,就沒給任何人說。今天在縣城下車,離你家里很近,我就來了。
張偉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過了好久他才問馬強:什么時候的事,你母親得的什么病,咋這么突然就走了。
馬強這才一五一十的把他們家最近發生的事情給他的好朋友張偉說了,說的過程中他多次提到了小娟,張偉一邊聽著,一邊在不住的點頭。
等馬強說完,張偉問道:“你說的小娟是誰?以前咋沒聽你說起過。”
馬強猶豫了一會說:“我現在最頭疼的就是這個問題,小娟是我小學和初中的同學,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她上了中專,畢業后在我們村當老師,離我們家里很近,我母親身體不好的那些日子,都是她幫忙照看的。母親臨走之前,把小娟的手和我的手拉著放到一起,我明白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讓我和小娟好,是想讓我娶小娟。母親走了之后,小娟一直陪著我,給母親燒完七七紙,我才給她說我要回去上班,這才從家里出來。”
張偉笑著說:“看來你真是個多情的種子,不過玩笑歸玩笑,我覺得你說的這個小娟挺不錯,也符合門當戶對的婚配原則,可問題是,她在榆林,你在莊浪,你們相隔著幾百公里,那這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呢?”
馬強說:“我覺得也是這個問題,我回去又沒有什么事可干,把她調到這邊來又調動不了,同一個地區的老師都不好調動,更別說我們這跨地區的。”
張偉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他們兩個人同時都陷入了沉默。坐了一會兒,馬強起身要走,張偉攔住說:你別走,王娟已經下去買面了,一會就來,來了吃完飯再走,你這一走,讓人家還覺得你還在記仇似的,那以后你還咋來。
馬強想想也是,于是他們倆都從沙發上站起來,張偉到廚房去洗菜,馬強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張偉,笑著說:“看來你已經被訓練的差不多了。”
“你不知道,我現在是一級廚師,只要老婆大人想吃什么,我就立馬能做出什么!”說完覺得不對,人家馬強還沒結婚呢,這不是顯擺自己嗎,趕緊又用別的話岔開。
馬強也挽起袖子,要幫張偉,張偉說你快別弄了,你去坐沙發上看電視,我來弄,你嘗嘗我的手藝怎么樣?還記得上大學時我們在租的房子里揪的面片嗎?你一頓能吃三四碗,今天咱們還做揪面片,你嘗嘗還有沒有當年的那個味。
他倆正說的高興,王娟買回來了一塑料袋水果,也買回來了一把壓好的面條。
張偉看見王娟買回來的面條笑著說:“我正給馬強說我們當年揪的面片多么好吃呢,看來得以后再嘗了,今天我們改吃臊子面。”
馬強笑著說:“吃什么都行,你還是那么能諞!”
王娟把水果洗好放到果盤里,拿起一個蘋果遞給馬強,馬強接過來一邊吃一邊看著他們兩口子在廚房里忙乎,不一會就端上來了幾碗熱騰騰的臊子面。
吃完飯,馬強就拿上王婷婷寫來的兩封信,告別了張偉兩口子,去搭乘水泥廠的大卡車,結果等到天黑了,也沒見有一輛車過來,他不得已就跑去車站旁邊找了一輛面包車,一番討價還價后人家才答應把他送到水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