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芳蘇嬤嬤答應了蝶伊一同進宮，那丫頭可別提有多高興呢。想著這輩子總算能親眼見識到繁花似錦的燕京和富麗堂皇的王宮，立馬歡天喜地地收拾起行李來。我有時會萌生某種罪惡的念頭，若是我和她身份互換過來，會不會是更完美的結局，那樣我可以永遠留在錢塘，我并不向往燕京的富庶，不及江南的靜謐來得恬淡。

當我坐入粉飾得玲瓏美奐的宮廷星軺，聽著車輪碾過塵泥一路飄散了江南特有的味道，蘭芷與清荷，煙雨和西湖，太多了，江南的畫卷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品嘗出韻味來的。

我撩著簾幔不忍心放下，看了沿途的風景，揮別錢塘的時候，我留下了背影，卻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只因江南太美，江南的水太多情，湖水如斯，雨水如斯，不容淚的苦澀破壞這份稀世的美。

簾外的風景當然也會有凌露寒。騎健碩的白色駿馬，帶領整個隊伍行進。時而走在最前頭，充當引路和指揮，時而又會掉轉馬頭行至我馬車后的護衛士卒隊伍里。每每隔著一扇窗交錯而過，我會不經意地別過臉，居然會害怕撞上他的目光。

“凌大人！”終于鼓足勇氣喚了他一聲，我竟會感到呼吸困難。

他騎著馬已經走過我簾外向后方去了，聽到我的叫喚當即轉回頭騎過來與我并肩而行：“不知微臣有何可為公主效勞的？”

“嗯……沒什么，我這是想問下大人我們離燕京還有幾日的路程？”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好悶，我想找個人陪我說說話，可是那似乎一點也不符合江南女子的矜持，于是被我盡數吞回了腹中。

“一路風塵顛簸委屈公主了，”他歉疚而禮致地儒雅笑道，“公主再忍耐些時日，不出五日我們便可進京了。”

“哦……”我想話題到此沒什么可說的了，失落地垂下雙眸。

“或許是臣的錯覺，”沒想到他卻續上了話題，“臣斗膽一問，不知公主是不是并不甘愿進宮？”

“……”我驚惑地望他，他這是在揣度我的心事？

“哦……”他見我遲遲不答興許感到窘迫，自我解嘲地笑笑，“恕臣失禮了。”

“大人，蘭溯沒有去過燕京，你告訴我，燕京美么？”我似乎答非所問了。

“美。”他嘴角的弧度愈發迷人，“天子腳下皇城所在豈會不美？”

“燕京與江南……”我繼續問些聽來毫無意義的問題，“誰更美些呢？”

“江南有江南的清秀，燕京有燕京的富麗，此二者本非一體是無法相比的。”他的回答倒是圓滑，“若是公主非要分個優劣高低，那臣只能說，先前的燕京不及江南，但是自公主進京之后，燕京將遠勝于江南。”

“為何？”

“以前的燕京遜色于江南，是因為江南有蘭。”

“蘭？”我不大明白他這一番高見，“難道燕京不生蘭花么？”

“燕京亦有蘭，只不過……”說著他忽然意味深長地望著我，“燕京生不出如此精致脫俗的幽蘭，此蘭只有江南才能尋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