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傘，紅梅染，傘下欲露還掩的清秀面容，女子唇邊的漣漪恍如隔世。不知看向何處，彼處可有故人？

尋著她的目光望去，我看見由遠及近的白馬，頭頂懸掛尊貴的紅色流蘇，堅硬的馬蹄踏雪而來在雪地上留下一條深色的印記。青衫男子在橋頭勒馬躍下，向彼岸緩緩走去，望他的女子笑了，兩枚笑渦滲透了醉人的幸福。

他們是誰……我掙扎地想看清他們的樣子，卻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眼前沒有雪里古裝男女的衣香鬢影，有的只是隔在兩層厚玻璃之外湛藍如洗云海壯闊的晴天。

在高空看天氣很好啊，我卻在白日做夢？

“做好準備，快到了?！鄙磉叺哪吧泻⒋蟾攀强吹轿倚蚜恕?

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和巨響，我總算熬過了飛機著陸的瞬間。他依舊禮貌地幫我取下行李，我謝了他，提著箱子走到他前面。

“那么……”他用清澈的聲音向我道別，“旅途愉快了。”

說話時我已經走了幾步，回頭看他的一瞬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微妙的失落感，不過被我掩飾得不留一點痕跡：“嗯。”

不是萍水相逢么，怎么還會覺得不舍……



打車到了西湖，雖然是冬天，還是少不了前來觀光度假的游客，我知道他們多半是慕名來看今年西湖的斷橋殘雪吧。

我不敢直接聯系啟暉，先嘗試著給他的助理發了短信，她回復告訴我攝制組的臨時工作室落腳在什么地方，手捧地圖必要時還請教了路人才總算摸清了路線。趕到工作室的時候助理已經在門外等著我了。

“你可來了！”她一見我就迫不及待地拉我進去，“剛才斷橋外景試拍了一下，組長不太滿意……”

“開拍了？！”這三個字猶如一刀致命，“他真的換人了？”

“以為你來不了了，就聯系了當地一家婚紗店，暫時借用了那里的化妝師……”

我氣急敗壞地暗想啟暉還真夠絕的：“他什么不滿意？是因為化妝？”

“說不上來……他一直說模特的妝容、服裝都有問題，跟背景搭不上，達不到他預期的效果?！敝碜屛液唵畏帕讼聳|西就領我去化妝間，“你去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妝太濃了！”遠遠地聽到啟暉急躁的抱怨聲，“我說過了，我們這次拍的宣傳廣告要足夠的古典，以清新淡雅為主，你化這么濃的妝明顯違背了我的構思！”

“你的外景選擇了雪景，如果再化淡妝就完全融入白茫茫的色調突不出女主角的臉，借用燈光效果的話又顯得不自然……”反駁的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2號色的粉底不適合這個模特的膚色，換3號吧?！彪p方正僵持不下，我提著化妝盒闖入了。

“你是……”女孩散著韻味十足的卷發，一臉詫異地望我。

“她是我組里原先配備的化妝師，”啟暉難掩一絲驚喜，不忘為我介紹說，“沒趕上飛機，所以臨時雇你過來。”

“對不起我來遲了?！蔽疫叺狼高呎砥鸹瘖y工具。

“哦……”女孩微微有些尷尬，“這么說現在是不需要我了？”

“你也留下吧，”我將各種筆刷一一排好，“說不定還能給我們提出不錯的建議呢！”

“你看，妝我也化了，”她委屈地瞥一眼坐著的模特，“可你老板就是不滿意呢……”

“你說的也沒錯，淡妝在雪景里是會顯得蒼白，不過……”我示意他們走近了模特觀察，“問題主要不是出在妝容上，而是服裝?！?

“服裝有什么問題？”啟暉心有不甘地挑眉橫我，“那可是我親自選定的！”

“組長你過分追求清新淡雅所以特地選了套白紗古裝，想想看，冰天雪地里，白衣服的女人，還是一張素妝的白臉……”我揮舞著手中粉刷聲情并茂夸張至極，“女主角整個就呈現出一種虛弱的病態，當然達不到你要的視覺效果了！”

“你說的蠻有道理哦！”到底是同行，女孩看出了其中微妙，理解地附和著。

“那你說該穿什么顏色？”啟暉的口氣也有了幾分動搖，“把備用的服裝都拿過來，你選一件?！?

我在衣架上仔細翻過每套古裝，都不盡人意。正躊躇不定，忽覺眼前一亮，興奮地把它拎出至眾人眼前亮相：“就這套吧！”

“紅色？！”所有人驚愕得下巴都險些掉了。

“你老板很反對濃妝艷抹，你挑的紅色跟原先的白色相比……色差這么大跨度也太驚人了吧……”女孩眼神驚惑地不能理解了。

“不會啊，”我笑嘻嘻地解釋說，“如果是選取夏天的曲苑風荷做背景，那白色就再合適不過了，既然是雪景，背景已經突出了素雅的主題，人物服裝就需選擇對比強烈的色調才夠吸引觀眾的眼球。這件鮮紅色濃而不艷，正好合適?！?

我將衣服展開舉到模特身前做了番比畫：“而且，服裝彌補了畫面的空洞感，至于臉上的妝容化得清淡自然一點也就無傷大雅了。怎么樣？”

女孩不說話，瞄著啟暉的反應。

啟暉抱臂一只手托腮望著我手里的紅色古裝沉思了很久，臉色嚴肅。

就在所有人都猜測啟暉會不會大發雷霆地怒斥我自作聰明的時候，啟暉突然出人意料地發話了：“就穿這套試試，妝由你來化，萬一試鏡的效果不好你可要立馬卷鋪蓋走人！”

“呃……”心想著你夠狠，嘴上卻不得不答應著，“好吧……”

開始動手了，我先用3號色的粉底幫模特打了底妝，接著是唇妝，最后到最復雜的眼妝。

畫眼線的時候，婚紗店來的女孩湊上來說：“你眼線畫得不夠明顯，可以再適當加深一點。”

我將眼線筆交給她，讓她親自上手。

當我對著一盒36色的彩色眼影猶豫不決，決定不了該用哪種顏色，女孩又給我建議了：“為什么不試著上一層淡淡的紅色，這樣可以與衣服的顏色相映成趣不是么？”

“最好不要，”指尖的眼影棒在模特眼瞼上下比對，“上紅色眼影無形里就多了分妖媚感，那樣無異于又前功盡棄了……”

忽然有了靈感計上心來，為模特的上眼瞼先抹了一層純粹的銀灰色，再以膚色小心柔和，完成后模特在眨眼間自然散發出一種霧感的朦朧，又無妖冶之氣。

“完成了！”我讓模特站到啟暉面前展示著我的杰作，“審核吧組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