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貼著大幅廣告的黃綠相間的大巴公交車在凜冽的寒風中緩緩穿行。

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進入臘月，平常早起的上班族變得慵懶了，蹦跳的孩子們也放假了，以往擁擠的車廂此時只稀稀拉拉的散坐著幾個人。嫣然靜靜地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黯淡無光地望著窗外，一頭烏黑的長發在敞開得很大的車窗前飄飄落落。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絨大衣，安靜而純潔，像一朵蘭花，一朵憔悴的蘭花。

嘀嗒，手機一連發出了幾次聲響。嫣然低下頭從白色的挎包里拿出手機，看到一條短信：嫣兒，我錯了！

她只是看了下一，很快又把手機放回到包去，轉過臉，像剛才一樣，安靜的看著窗外，但她的內心世界已經無法回到剛才的安靜。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滄桑海已經很了解，但直到昨天晚上，她才明白，她其實對他一點也不了解，他對于她，就像是一個飄渺的影子，來去無蹤，變幻莫測。他的人，他的愛，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變幻莫測，就像這空氣，看不見，摸不著，只能在意識里感知它的存在，而無法把它抓在手里。

下了公交車，嫣然慢慢向市政中心大門走去。

王菲柔柔的歌聲突然在耳邊輕輕響起，輕得只有她一個人聽見，嫣然環顧四周，身邊空無一人，她奇怪音樂傳出的方向。過了一會，她突然想起，這是自己昨天下午在去醫院之前從網上下載的手機鈴聲。她從包里掏出手機，還是剛才發短信的那個熟悉的號碼，只是此刻已有些陌生。記得昨天下午從醫院出來時她順路在聯通公司辦理了炫鈴業務，想來，電話那頭的人和她此時聽到是一樣的音樂——《但愿人長久》。

但愿人長久，但愿人長久？此事古難全！此事古難全！

嫣然心里陡添了幾份傷感，更加紛亂，王菲的歌聲在她的紛亂里嘎然而止。

只一會，王菲柔柔的歌聲又輕輕響起，嫣然懷著一種復雜的心情，把手機慢慢移到耳邊。

“嫣兒，”

“嫣兒，對不起，昨天晚上我不應該對你那樣說話，我向你道歉。”

“嫣兒，你在聽我說話嗎？”

“嫣兒……”

很久，嫣然輕輕地回了一聲：“嗯。”

“上班了嗎？”

“嗯，”

“一會上班能上網嗎？”

“不知道，”

“我今天會一直在網上等你的，你上來就找我，好嗎？”

“……”

“你先上班吧，我想你！”

“……”

一個早上，嫣然都沒有登錄碧海，也沒有登錄QQ，其實今天并不忙，李瑞又開會去了，辦公室里很安靜，她對著窗外發呆了一個早上。

中午在“如意小吃”吃了半碗炒飯，嫣然很快又回到辦公室了。終究抵不過心中的那份牽扯，她還是打開了QQ。

滄桑海的頭像亮著的，嫣然第一次不知道如何跟他開口說話。很久，她纖細的手指才放到鍵盤上。

“你吃飯了嗎？”

“沒有，我怕你來，就在這一直等著。”

“現在我來了，你快去吃吧。”

“不想吃，我怕我走了就再也不能找到你。嫣兒，原諒我，好嗎？”

“……”

“嫣兒，你不肯原諒我嗎？”

“……”

嫣然此刻的心里像一團麻一樣混亂，無法回答滄桑海。她不是不能原諒滄海昨晚的沖動，但她卻不能理解滄桑海昨天的行為。他一直是個謙謙君子，禮貌而周全，謙遜而謹慎，寬容而幽默，善良而正直，為何要寫那樣粗俗的打油詩嘲諷詩歌論壇的版主？為何要用那么粗暴的語言辱罵詩滿樓？為何要那么咄咄逼人地和慕容公子爭鋒相對？為何會冒然的說出那些傷害自己的話語……

“嫣兒，不要不理我，好嗎？”

“我以為你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樣，原來并非如此，你并不了解我，我也并不了解你。”

“不是的，我了解你，你不是那樣的人，是我當時吵暈了頭說錯了話。”

“……”

“當時你正好和紅塵笑同時回復，就讓我不由自主的那樣想了，人家青衣的首版都知道為他寫貼助威，可你倒好，上來也不幫我說句話，就讓人封貼，于是，我的臭脾氣就又犯了……”

“……”

“我知道，你的為人溫婉謙和，不會像綠窗花那樣氣勢逼人的去責問。”

“你知道嗎？在這碧海論壇上，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責罵我，我很難過。”

“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好吧，我原諒你這一次！但不會原諒第二次。長這么大，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我很難過，你知道嗎？”

“知道的，咱們詩路花語的嫣然版主一直是碧海論壇的優秀版主！”

“另外，你還得答應我，以后別的版面出現管理上的紛爭，你也不要再這樣咄咄逼人的責問，人無完人，誰都有過錯的時候，加上碧海論壇正在發展中，還存在很多不足，出現問題我們作為版主、作為同事應該更理智冷靜的向版友解釋和引導，而不是和他們一起鬧。”

“好，我答應你，以后不會這樣了！但這一次他們就是不對，這樣的問題為什么要回避，要遮掩？”

“居主提出的問題的確沒錯，但這不是一個版主所能辦得到的，理應轉進內部論壇讓編輯組的人看到。詩滿樓的作法并沒有錯，他那是正常管理，你不應該那樣罵他。”

“你……呵呵！”

“我是對事不對人，別誤會。我對人的要求都很高，越是親近的人，越是要求嚴格，那些粗俗的語言，我不想再看到第三次。”

“真是怕了你！你就看我的行動吧！以后保證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這幾天心情不好，說話容易上火，和姑媽也吵了，所以也沒和你聯系。”

“出了什么事？”

“工程年前不能結算，本來答應好要還朋友的錢的，現在失信于人，心情很不好，況且過年了，店里的生意就要停了，別人過節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我卻是一個人守著冷火秋煙……”

嫣然的心又痛了，像是一種慣性病，每次聽到滄桑海說這樣的話，她的心就開始刀絞般的疼痛，這種疼痛瞬間漫過了之前的那些疑惑和責備。

“那就找一個人過日子吧？”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不是，我希望你幸福！”

“只要有你，我才感覺幸福！”

“可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什么也幫不了你！”

“我要求你這樣做了嗎？我不要你幫，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

“嫣兒，答應我，以后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好嗎？”

“你快去吃飯吧。”

“你先答應我。”

“嗯。”

“呵，這樣我才吃得下飯。哦，對了，我剛才和風云淡、楊柳輕輕聊了一會，楊柳輕輕也不想做版主，只有風云淡愿意作版主，你一起推薦吧。”

“嗯，我一會就推薦，你快去吃飯！別餓壞了！”

“好吧，我走了！乖！”

“快去吧！”

嫣然安靜的坐在電腦前，把剛才的聊天記錄又細細地看了一遍，看到后面，心間彌漫著幾縷溫暖，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