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銅錢到了家，夏清月才發現穆以然居然掉頭上了出城高速。有些堵車，穆以然也沒有煩躁不安，而是搖頭晃腦地聽著收音機，然后才沒當一回事似的對夏清月說要到夏家吃晚飯。夏清月很奇怪為什么夏鯤沒有直接給她打電話，而是讓穆以然特意來接自己。穆以然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好像是穆以誠和夏鯤與胡鷹去談什么生意了，讓穆以然接夏清月回家吃飯。

胡鷹？

夏清月瞇著眼睛，聽到這個名字，腦海里馬上就能浮現那張嚴肅的面容。胡鷹的臉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且是不好的印象。

穆以然和夏清月回到夏家的時候，夜色已經籠罩下來。月光若隱若現地照耀著回家的路，給人一種靜謐和諧的感覺。

夏鯤的汽車停在外面，看來他們都已經回來了。夏清月在門口猶疑了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緒。應該以一種什么精神面貌對待他們？

“你愣在門口干什么？”穆以然拽著夏清月的胳膊，“外面熱死了，還不趕緊進去涼快涼快！”

夏清月被穆以然拉著進了客廳，突如其來的冷氣鉆進她的皮膚，一陣徹骨的寒涼。

大家果然都到齊了。

“我們回來了！”

穆以然先聲奪人。

圍坐在飯桌前的眾人把目光都投向穆以然和夏清月。

夏鯤還是一如既往的那種儒雅的笑，他端著酒杯的手沒有放下，正在給胡鷹敬著酒。

胡鷹坐在夏鯤的身邊，對自己還是那種審視和疑惑的目光，只不過這眼神中原來那種濃重的探究意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欣喜。

蘇翎還坐了自己的老位置，在夏鯤右手邊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件鮮艷的玫瑰色真絲上衣，手腕上、脖子上搭配的是玫瑰花形狀的首飾，她的皮膚白皙細致，妝容嬌艷欲滴，但也的確如穆以然形容的：“你娘親嚇死人，從來沒有笑模樣。”

穆以誠的酒杯是滿的，他只是沉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出人意外的是，這次席間多了紅姨。她坐在胡鷹的身邊，舉著酒杯，小手指微微翹著，不同她往日的和靜默然。她的裝束和平時不一樣，剛剛過肩的頭發散開，有一些弧度柔和的波浪，她不如蘇翎美，但是蕩漾在眼底眉間的溫柔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好多時候，夏清月曾經偷偷想過：如果紅姨是自己的媽媽。。。

“爸爸，媽，”夏清月像往常一樣，只不過今天她刻意加了一個稱呼，“胡伯伯。”

夏鯤微微頷首；蘇翎揚著下巴，頤指氣使；胡鷹不露聲色。

“我說‘紅姨’啊，還不趕緊給我們‘大小姐’把飯上來！”

不知道蘇翎的筷子是有意還是無意，敲到碗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紅姨剛要起身，卻被夏清月阻止，她扶著紅姨的肩膀，示意后者坐下不要動：

“紅姨，不用忙了，我在減肥。”

紅姨擔憂地看著夏清月：

“減肥？你都這么瘦了，還減肥啊？”

穆以然拉開椅子坐在穆以誠身邊：

“紅姨，這個女人嘛，不論什么年紀，永遠都對自己的身材不滿意。何況有那么帥的帥哥在眼前晃來晃去，總要吸引人家注意力吧！”

“以誠也不喜歡那么瘦的女孩的。”

紅姨看向穆以誠，似乎等著他說些什么。

穆以然喝了一大口面前的白開水：

“帥哥我可沒指名道姓。”

穆以誠推了推金絲眼鏡，臉色嚴峻起來。

蘇翎對這事“相當”感興趣，她歪著脖子，想立刻知道情況：

“以然，你知道什么別賣關子，也和我們大家說說。”

“吃飯！”夏鯤哼了一聲，“都吃飯，菜涼了！”

穆以然縮了縮肩膀，老老實實拿起筷子夾菜，不敢說話了。

夏清月看著滿桌子的菜，菜不少，但是自己愛吃的幾道都沒有做，顯然這頓飯是為了某些人的人的口味做的。

“你還記得我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胡鷹看著紅姨，沒有虬結的表情，“吃過好多種，還是你做的最好吃。”

“過獎了，”紅姨有些羞澀，“都是家常菜，還是上不了臺面。”

“你還真以為他夸你呢！”夏鯤看著紅姨，鮮有這種調侃的語氣，“他是在變著相嘲笑你只會做這些菜！”

胡鷹哈哈大笑，他的聲音洪亮，穿透整個屋頂。

紅姨不知道到底應該信夏鯤還是應該信胡鷹，她看著他們兩人，只能附和著笑著。

很融洽。

夏清月看著他們三個人，真是奇怪，為什么胡鷹的到來讓家里的氣氛變了呢？他是爸爸的故交，看來認識紅姨的時間也不短了，否則他不會用那種口氣對紅姨說話。

“清月，我能這么叫你么？”

胡鷹的話題突然轉向夏清月，把她驚了一跳。

夏清月點了點頭：

“是，胡伯伯。”

“聽說你現在是警察。。。”

胡鷹把“警察”兩個字讀得很輕。

“哎呦，那可不！”什么事蘇翎都得“摻和”，剛才的“西紅柿炒雞蛋”話題她沒法參與，這個必須加入，“您可不知道，我們大小姐可是‘緝毒警’！我就說女孩子家家做個老師啊，護士啊，又體面又有輕松。再不然到我們家公司里隨便做個副理什么的都行，何必到外面去做這種完全沒女孩樣，費力不討好的工作！”

蘇翎啰里啰嗦說了一堆當“警察”的不是，夏清月不耐煩地聽著。

胡鷹打斷了蘇翎：

“這么說弟妹很不喜歡這行，很反對這事？”

蘇翎才發覺自己說的一堆都是對夏清月這個職業的“牢騷”和“不滿”，她趕緊往回扯：

“我哪有不喜歡啊！我是很為清月擔心嘛！你說她一個女孩子，做這種工作多危險。不過我說什么都不管用，她這孩子平時挺老實挺聽話的，就是這事上面倔了脾氣，任誰說都不聽。。。”

夏清月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她夾了一根芹菜，放在嘴里嚼著，恨不得嚼了幾百下都沒有下咽。

夏鯤看出夏清月對蘇翎的話不置可否：

“我看這工作倒是不錯。現在什么時代了，不再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女孩想做什么都可以，有自己的主見就好。”

夏鯤明擺著和蘇翎唱反調，她把筷子碗一推，耷拉著臉：

“我吃飽了。”

穆以誠一直沒動筷子，沉默地看著一切。

穆以然對這些并不在意，顯然已經很習慣這種吃飯的狀況，她繼續吃著：

“紅姨，你說過要教我做幾個菜的，以后我還要用這些殺手锏俘獲男人的胃呢！”

紅姨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拿起胡鷹的碗向廚房走去：

“我去給你添碗飯。”

胡鷹端起酒杯，和夏鯤碰了杯。兩人一起仰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夏清月仔細看了看那盤西紅柿炒雞蛋，雖然胡鷹一直說他很喜歡吃，但是卻基本沒怎么動。這個菜自己從小吃到大，算不上特別喜歡，但是因為爸爸和紅姨都喜歡，這已經成了餐桌上常有的菜了。

胡鷹似乎已經有些迷糊，他瞇著眼睛，似乎要從夏清月的臉上找出什么，但是他只是那樣看著夏清月片刻，然后就和夏鯤繼續沉浸在酒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