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不敢耽擱行程，仍舊走了約一月有余，才回到列壁城碧秀宮。將青絲安頓好之后，翼碧波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進宮求見皇上，請賜施御醫到碧秀宮走一趟。

皇上追問之下，翼碧波只說是相交甚深的一位故人病重，急需太醫醫治。看著翼碧波匆匆離去的背影，沐風皇帝翼碧海饒有興趣，他決定一探碧秀宮。

早朝過后，翼碧海微服來到碧秀宮。

碧秀宮是皇帝御賜有功之臣的住所，毗鄰皇帝住所碧央宮。

碧秀宮占地數千畝，內設亭臺樓閣無數，各種奇花異草遍植宮中。已是春盡夏至時節，千荷湖畔涼風習習。夾堤垂柳披金鍍銀，巨大的一棵榕樹下，放著一把貴妃椅。想來是位姑娘，借這綠蔭深處避一避暑熱。

貴妃椅上空無一人，“壁菱菱菱”的鳥叫，從綠蔭深處傳來，愈發顯得此處靜謐無邊。

突然一聲極輕極輕的玉佩相擊的聲音，從湖畔深處傳來。翼碧海身手敏捷地躲進一棵粗大的柳樹之后。

幾只五彩羽毛的鳥從荷葉上彈起來，箭一樣射向天空；三、五只白鶴被驚動，從湖面緩緩升起，在半空盤旋。

一只小小的、精致的木船破開無盡的碧荷，馨軟的、無邊的碧波上，點綴著粉色的荷苞。淡淡的、絲絲綠金線繡盤錦鳥的裙角，從碧綠的荷梗低下飄出來，一朵微云似地散開；緩緩地、漸漸地，一張天下絕美無雙的精致的臉龐，從層層疊疊的荷葉下浮現。

她的眼睛象一潭最深最廣的湖水，無邊的碧水里閃耀著魚鱗般金色光芒。微風吹過，湖面金色魚鱗會灼傷行人的雙眼。她輕移蓮步，就象一朵移動的風姿綽約的睡蓮，明艷而嫵媚。

輕輕一跳，提著裙角，就上了岸。手里一大捧滴著水的荷花，笑吟吟地伏在嬌艷的花瓣之上，簡直叫人分不清，是人比花美，還是花比人嬌。

兩名侍女跟在身后，她輕聲吩咐：“蓮秀，月枝，去找兩只凈水瓶，再裝點清水過來。”兩名侍女應聲而去。

她走了兩步，把荷花放在低低的案幾上，然后伏在貴妃椅上，湊近了輕輕撥著荷花花枝。

兩滴水從荷花上滑下來，跌在案幾上，她長長的眼捷毛忽悠悠地扇了幾下，無聲地笑了。如五彩云霞里射出一道金色陽光，美到令人窒息。

薄薄的一縷陽光，色彩越來越濃烈，越來越明亮，象一條時光隧道，一道閃電，將翼碧海拉入往日時光。

翼碧海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漸漸走近記憶深處。

象是有很多年了。

夏日午后，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從沐王府出來，悄悄地走到一條河岸邊。碧綠的河水里，幾群蝌蚪一樣大的小魚，簇擁在水草旁邊。他悄悄看了看，四顧無人，然后挽起衣袖。幾條觸目驚心的鞭痕，象丑陋的蟲子，皮肉裹著血腥，淋淋地滴下鮮血。

他掬了捧清水，仔細地清洗著傷痕。

洗著洗著，一個小小的倒影就出現在水里。

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她說：“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