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認不出昨天的戀人
- 紅色監獄
- 何迎喜
- 2124字
- 2008-08-01 12:32:54
馬紅梅還在哭。
馬紅梅本來是嗚咽著的。
馬紅梅嗚咽著,嗚咽著,就失聲的哭起來。
執法員陳軍已經不是兩年之前的陳軍了。
兩年之前,陳軍結束了新兵訓練生活,當上了勞改隊的看守犯人的執法員。
陳軍成為執法員的第一班崗,就是在這間門衛室值班。
陳軍他剛上崗,大鐵門就走進來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婦女。
那個中年婦女,是一個在押犯的妻子。
中年婦女說是要探視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已經在監獄里關了三年了。
沒有經驗的陳軍就問:“您的丈夫是誰呀?”
一句話,中年婦女“哇”的失聲痛哭起來。
罪犯的妻子的放聲大哭,陳軍手足無措。
剛剛從農村入伍的新執法員陳軍,哪里見過如此的場面?
中年婦女是認真的痛哭的,是非常沉痛的痛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的,哭的像送殯!
新執法員陳軍慌慌張張的就跑著向隊領導報告了。
如今,陳軍在已經成長為經驗豐富的老執法員,并且,成長為一個準備競爭班長寶座的強有力的人選了。
監獄和仙界,在某種意義上,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俗話說:“山中只一日,凡間幾十年。”
短短的二年時間,陳軍這個出身農村的,本來單純的孩子已經成長為泰山崩,也沉著自若的真正的執法人員。
真正的執法人員,在對付犯人極其家屬的哭聲是非常有辦法的。
陳軍厲聲道:“再哭,我馬上把你攆走!”
只一句話,只簡單的九個字,就把女人的痛哭制止了。
馬紅梅的痛哭聲嘎然。
嘎然而止的哭聲,變成了抽泣,抽泣,很快變成了悄不及的抹淚。
悄不及的抹淚的馬紅梅請示:“班長,我想現在就見他。”
陳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來回的,交替的,擊打著桌面,陳軍沉著的說:“你想現在就見到你想見的人。我們能理解你。每一個犯人的家屬都是像你一樣的。剛到,就要求馬上進行接見。我們這里是監獄。是特殊的場所。特殊的場所就有特殊的規定。再說,監獄有監獄的工作。監獄的工作,有它自身的規律。監獄的工作很多。監獄不單單是為接見犯人家屬而設立的。”
馬紅梅問:“是不是不讓見呀?”
陳軍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還是來回的,交替著,擊打著桌面。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還是來回的,交替著,擊打著桌面的陳軍執法員說:“是讓你見的。是讓你見的。隊領導既然寬大為懷的允許你住在我們勞改隊了,就是允許你接見的。具體什么時候接見合適,那是隊領導的安排。”
馬紅梅問:“班長,梁新接現在在哪兒?梁新接現在好嗎?”
陳軍說:“具體梁新接現在在哪兒?這是監獄的機密。我不能告訴你。具體梁新接現在好不好?我可以告訴你,監獄里的每一個在押犯都很好。他們吃的飽,他們精神好,他們干勁高,他們改造態度端正,他們都在認罪服法他。他們……”
陳軍有條不紊的,像領導干部一樣的,沉著,冷靜,機智的繼續與罪犯的家屬談話。
在陳軍有條不紊的,像領導干部一樣的,沉著,冷靜,機智的繼續與罪犯的家屬談話的同時,“老嘎斯”拉著一棵被許多犯人嚴密保護的迎客松,從苗圃深處往“家”走。
夜色里,“老嘎斯”緩慢的“爬”。
不能開的快了。“人貨混裝”,需要安全的。
貨是一棵迎客松。
迎客松的根部帶了一立方米還要多的“老娘土”。
不能把“老娘土”顛散了。
如果把迎客松附帶的“老娘土”顛散了,迎客松樹也許就要失去成活的保證。
人是美好環境的締造者。
為了締造勞改隊美好的環境,犯人們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的保護著車上的迎客松。
十幾個犯人都用手用胸膛保護著迎客松。
“老嘎斯”烏龜一樣的爬。
車上的人還在一句接一句的吆喝:“慢點,慢點!”
他們怕把迎客松帶的“老娘土”顛散了。
終于,“老嘎斯”回到大鐵門外。
怎么把帶著巨大的“老娘土”的迎客松,從卡車上卸下來?
沒有吊車,也沒有起重機。
勞改犯能夠把沉重無比的帶著“老娘土”的迎客松,裝到卡車上,就有辦法把它再卸下來,而且是安全的完好無損。
“去,扛木板!”組長命令。
木板一頭搭著卡車的廂,一頭連接地面,在地面與卡車中間,搭起一架橋梁。迎客松和它帶的生命的“老娘土”,在犯人們的集體推動中,緩緩的一寸一寸的往下移動。不用擔心迎客松和“老娘土”分離的。一根,又一根,很多根的草繩,早把迎客松和它帶的“老娘土”緊緊的捆綁成一體了。明亮的電燈泡,被飼養員魏丙臣高高的挑著。高高的明亮的燈泡照耀下,犯人歡呼。歡呼勝利。勝利了!終于,這一棵迎客松和它的附帶的巨大的沉重無比的“老娘土”,被弄進早就挖成的,深達一米五,長和寬都是三米的,已經鋪了肥料的坑里。還有五棵迎客松需要如此這般。
接著,七手八腳的解去草繩;接著,爭先恐后的回填已經被篩子篩過的柔軟的新土;接著是專門的澆水和無微不至的呵護!
兩個女人一直在看,燈光下,一群群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機械的機器人一樣的認真無比的人們。教導員的夫人用胳膊肘兒,捅了一下她的夫婿少校教導員,女人低聲說著什么。少校教導員面無表情的挽著夫人的手,離開了不忍心看的“勞動改造”現場…………
馬紅梅是在尋找她那熟悉的身影……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馬紅梅還沒有看到對象那熟悉的身影。
事實上,馬紅梅本來的那熟悉的身影,早已經不熟悉了。
她的那熟悉的身影就在剛剛忙碌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