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沉重的眼皮，我發現了一雙擔憂的眼睛。

是皇上。

從他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我知道他這幾日一定沒有睡好，心里很是愧疚。我老是讓他操心，給他添麻煩，為什么我一直以來都扮演負擔的角色，這樣的我，真的好沒用，我恨這樣的自己！

“夏丫頭，你從小身子骨就單薄，這一刀……你怎么受得了？”康熙為了掖了掖被子。

“只要您沒事就好了！”我傻傻的笑著，其實現在想起來都有些后怕，也不知當時的自己哪來的勇氣能夠這樣毫不猶豫毫不懼怕的撲向那把尖刀。也許多給我幾秒鐘的時間開率，我就不會這么義無返顧，這么決絕了。

“傻丫頭，朕在你心目中就那么重要嗎？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一刀可能會要了你的命嗎？”康熙眼中的疼惜和憐愛溫暖著我。

“當時情況那么緊急，我根本沒有想那么多的……”這的確是我的心里話，絕對沒有阿諛奉承和諂媚的意味。

“皇上，浙江提督——巡撫——杭州知府——在打聽侯駕了！”李德全在一旁催促到。

“朕知道了，”皇上沒有回頭，仍看著我說，“夏丫頭，你好好休息，朕晚膳時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房間里又剩我一人了，讓我的思想又空閑下來。

這時候的人是最落寞的，在心靈和身體相繼受傷之后，還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讓人懼怕的？

那場苦戀終究是不會有結果的，我還在猶豫什么，還在留戀什么，還在期待什么，還在幻想什么？

“咚咚咚……”

“請進！”

冷面如冰，俊朗非凡，有豹一樣的睿智的眼睛的年輕男子，除了他，世上絕無第二人！

“好點了嗎？”他的眸子上有一層霧氣，那是一種悲傷，難以表達的心疼。這樣的他，只有在我面前才會有的表情，也只有我才能看得到！

“我沒事！”我的喉嚨有點干，澀澀的疼。

“跟我就沒有話說嗎？”我轉過頭，不敢看他。我害怕那種受傷的表情，他是一只雄師，如此兇猛的獸類在受到外在傷害時，不會呻吟一聲，不會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窘相，但是心傷不等于身傷。身體的傷害只要治療得當，終究會康復；可是心一旦受了傷，可能會無法醫治，或許就是一輩子。而這樣一頭雄師，這樣卓越，優秀的大清皇子，在爾諛我詐的官場上毫無懼色的四阿哥，露出這樣的表情，讓我怎么去面對？光是想，我的心就揪著疼！

“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情意嗎？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眷戀？”他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時，我的淚早已奪眶而出，心痛得以近近乎麻木，我多想撫去他眼底的憂傷，多想抹去他心中的痛楚，如果一顆心可以分給兩個人，如果我能早一點遇到他，如果他不再是他，十四不再是十四……一顆心屬于一個人，當它已經義無返顧的沖向十四時，我又該拿什么去拯救他的失落與悲傷？

十四已經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并且根深蒂固了，現在的他，是任何人也不能替代的。

我終究不敢回頭，是不敢面對，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十四不能娶你的，皇阿瑪在兩年前就把四品典儀官完顏大人的二千金完顏馨指給他了！你跟在皇阿瑪身邊也有些年頭了，他老人家的性子想必比我們這些皇子還清楚，君無戲言??！就算皇阿瑪再疼你，也決不會改變旨意的！”他搬過我的臉，強迫我看著他，他死死的盯著我，似乎要我清醒過來。

“做不了正妻，可以做庶福晉，側福晉，哪怕做侍妾，做奴婢，只要能呆在他身邊，我不要名分也一樣！”我幾乎是喊出這幾句話的，這樣的失態，既是要告訴四阿哥，也是告訴自己。

“你就那么愛他嗎？就算放棄身份，放棄尊嚴，放棄皇族的驕傲嗎？”他顯然被我激怒了，竟失態到對我大聲吼叫，這跟平時恭謙有禮的他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是，我愛他，愛到可以為他放棄一切，除了你說的，還包括我的生命！”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仿佛是跟他叫勁般的，完全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上還有傷。我完全不用這樣的，在十四的面前，我總是露出最軟弱的一面，總是那么我見猶憐，有委屈的時候也是毫無顧忌的在他懷里哭，聽他叫我愛哭鬼，聽他叫我“乖，不哭”?？墒菫槭裁丛谒媲拔铱偸沁@樣針鋒相對，不肯認輸，一點示弱也不肯，他眼前的我太好強了，連我自己也不理解。

“汐夏，清醒點，好嗎？你是皇阿瑪封的和碩格格，身份尊重毫不遜色于一個公主，這樣的你只能做王公貴族的正妻，決不能像你所說的去做什么庶福晉、側福晉，更別提什么侍妾、奴婢了！你跟十四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他的語氣緩和了許多，扶我起來，動作很輕，仿佛手中的一件易碎的瓷器。

“至少，他還沒有成親，而你，卻已經有了好幾位福晉了！跟他也許還能有一點轉機，而你我卻連出現奇跡的機會都沒有！”從我口中說出的這一席話，我自己也很震驚。而他的表現，想也能想得出來，他顯然是被我說到了痛處，一言不發的僵在原地。其實這個問題，心思縝密的他，又怎么會沒有想到？只是，人原來就是脆弱的動物，面對自己不能接受，不愿面對的現實時，往往選擇逃避。明知這樣不能解決問題，卻還是情不自禁的這樣選擇。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們總能那么冷靜客觀的指出別人的執迷不悟，那自己呢？

“也許，我才是最沒資格愛你的人！”他站起來，木偶似的離開我的房間，他臨走時看我的眼神，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是一種決絕，那是一種絕望。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眼角的淚已經浸濕了枕頭，那樣的凄涼，那樣的苦澀，那樣的讓人難過。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吧？

如果我來的時候，更早一點，早到他還沒有成親；如果我不知道日后他的冷血無情；如果……

那么這一切會不會有360度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