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灰灰由于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將姜云杰安頓在他的住房便出去了。姜云杰到青橋鎮的目的是想從筆身所掉落的地方能找到與藏在筆套內圖紙的另一半，當他看到兩張半圖紙粘接在一起，而且出現在呂逸飛的背包內時，心情非常復雜。然而，一想到粘貼好的圖紙是一幅普通的山嶺圖，上面看不出有任何特別的意義，更看不出父親所發生的礦難與這樣一張圖有什么聯系，他心里充滿了疑惑。

大約十點半時，冰貝貝從鎮醫院回到了汽車修配廠。

“累死我了。”冰貝貝一走進海兒的住房就四仰八叉躺在長沙發上。

冰貝貝旁若無人的睡姿，令姜云杰頗有些為難。可冰貝貝美艷的容貌卻像磁石一樣吸引住他。與林雪的恬靜典雅相比，冰貝貝能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青春和野性奔放的活力。

她的服裝很特別。如斑馬紋織著黑白相間的顏色，前面的衣襟縫一條左右不對稱的拉鏈，斜向左衣下角。右邊則露出幾個月牙形的破洞，由大到小緊密排列。剪裁上的不收邊處理表達毫無拘束我行我素的風格。一頭濃密的頭發，色彩染得層次落差很大。不但發色上存在夸大視覺的嫌疑，而且發型處理也有長發與平頭并存的沖突性效果。頭頂及側邊的頭發沒有剪短，發尾留長，在中間利用發膠讓頭發豎起來，最后將發片做成紅色的挑染，無論你怎樣改變視野去看她，始終都會在她身上尋找得到一份與世無爭、獨我安在的神態。

一個渺小的自我在她身上得到放大，于是，世界在她面前縮成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點。這種超脫的個性恰恰構成了冰貝貝純真可愛的一面，使得她身上散發出一種迷人的魅力。

然而一想到冰貝貝剛才對呂逸飛親昵的行為，姜云杰不禁難過和氣悶。雖然他無權阻止冰貝貝對呂逸飛表示過分的好感，但落在眼前的現實卻讓他心生不安。

許是疲困了，冰貝貝一會兒靜靜地睡著了。

冰貝貝挺起的胸脯傲然屹立在他眼前，隨著均勻的呼吸一上一下作著有規律的運動。心情煩悶加上忍受不了這種視覺刺激，姜云杰輕輕掩好門走了出去，在汽車修配廠無所事事地逛了起來。

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停在西北一角修車道上。不遠處的休息室里，陸二牛架起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斜躺在一張長竹靠背椅上，從他嘴里噴出來的煙圈一個接著一個飄浮在空中。

“小兄弟，又遇到你了。”陸二牛一眼看到了在到處走動的姜云杰，跳起身走了過去，“看樣子你心思重重，是不是又想起了你媽媽？”

“嗯。”姜云杰隨意地應付著，他沒有心思和別人談自已家里的事。

“吸煙么？小兄弟。”陸二牛遞上一枝白沙牌香煙。

姜云杰搖了搖頭。

“小兄弟，你媽媽的事我一直在幫你打聽。凡是我認識的司機，只要碰到了我都要問一聲。”陸二牛嘆了一口氣道，“小兄弟，別愁眉苦臉的，世界上很多事難以預料。人活著比什么都好，活著一天就要開心一天。”

姜云杰默然看了一眼陸二牛，覺得他雖然像個長舌婦，語言和行為粗俗，可在他身上仍然閃爍著不少的優點，心地好，又樂于助人。

“對了，有個重要的信息，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撮毛看到過你媽媽。”陸二牛拍了拍自已的腦袋。

“什么？你說的是真的？”姜云杰驚訝得心快要跳了出來。自打母親失蹤以來，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這使得他心底里沉積下的某種平衡重新被攪亂了起來。

“小兄弟，這種事我怎敢拿來騙你？”陸二牛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道。

“他在哪兒看到？可是，他對我母親根本不認識呀。”

“一撮毛說，在離萊市不遠的老槐莊，他停車去買香煙時，發現車廂內的煤堆里躺著一個女人。他開始嚇了一跳，以為是個死人，后來才發現睡熟了。將她弄醒后，一撮毛將她趕下了車廂。因為進城后，一但被交通警察發現車廂內有人，要被罰款。據一撮毛說，那女人披頭散發，滿臉黑色的煤炭，手里拿著一把老式黑色雨傘，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問她話，什么也說不出來。他說，很可能是他在南木嶺至青橋鎮的半路上給水箱加水時，那位瘋女人悄悄爬上他的車廂去睡覺的。我認為那肯定是你母親。”陸二牛說道。

“陸司機，帶我去老槐莊。”姜云杰一把抓住陸二牛的手，話音梗塞道。

“小兄弟，我看你沒必要去了。”陸二牛的聲調沉重而枯澀。

“為什么？”

“過了半個月后，我經過老槐莊時下了車，接照一撮毛所說的特征去找那位女人。老槐莊的人都說有個外地的女人在那兒投塘自盡，打撈上來時尸體已經腐爛，辨不出模樣。死者雙手緊緊抱著一把黑色雨傘。我當時看到死者，個子和外形大致和你母親差不多。于是我出了幾個錢，叫村里人找個地方埋了起來。”

“我要去。”姜云杰哽咽道。

“算了，小兄弟。等你以后有錢了，再好好將墳墓移過來，厚葬一下你母親。你現在要弄回來，沒有幾千塊錢辦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