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斑斕的蛇，暗褐的蝎，各色繽紛的無名爬蟲越來越密集，改變了黑土祥源。鯤鵬的高山阻擋了寒流，冰山每年消融流入玄冰湖，湖水望風沙暴戾的澧草荒漠而止，可誰曾想而今的圣地祥源比起澧草荒漠來，面目更丑。

君虛龍到最后只得腳不點地，施展最上乘身法急急往中央靈力方向奔去。空中的他長發飄揚，眼眸明亮，他終于看見了。一個白點突兀出現在雜色中，確切的說，是個沾染血色的白點。

小女孩一絲不掛坐在一地毒物尸體中，粉嫩雪白的身軀，從頭面到腳趾都沾著毒物的血跡，正捏著一只猶在掙扎的三色毒蝎往嘴里送。君虛龍不禁看得寒心。

小女孩咀嚼吞咽完蝎子后看到君虛龍，頓時興奮起來，站在一地毒物上向君虛龍揮手，嘴上嗚哇牙語，不知說些什么。

君虛龍懷帶驚疑，來到她身前，祥源所有毒物都慢騰騰地向小女孩的方向爬來。

小女孩眼光閃閃地撲向君虛龍，他不忍推開，雙手接住，沒想到女孩一到他懷中便放聲大哭。君虛龍好不尷尬，柔聲撫慰。“乖孩子，別哭，告訴叔叔，你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不想女孩哭得更兇，君虛龍無奈，只得輕拍她的后背。“你家大人呢，你爹爹和媽媽呢？”

小女孩突然抬頭，睜淚眼望他，小嘴嘟囔出幾個模糊的字節后，竟喊出了“爹爹”。

“你爹爹在哪呢？”

“爹爹……”但女孩只會這個詞。看她費力說話，君虛龍恍然明白，這小女孩沒學會說話，她一個人在此地生活有些時日了，若非身具強大水靈，恐怕早成了毒物口中食。

忽然小女孩雙手勾住君虛龍脖子，嚇他一身冷汗。縱他修為再高，若她存心害他，只要一雙小手在他脖頸上血脈使力，他便得與地上死物做伴了。

“爹爹……”又是一通嘰里咕嚕，說畢，她頭一歪，竟靠他胸口睡了。接著君虛龍不可思議地看到周遭的毒物開始逃遁，遠離祥源中央。

君虛龍將她帶回尕東小鎮龍府，更令他驚訝的事發生了。小女孩只聽府中人說了半天話，就結巴說了句：“爹爹，君？君爹爹？君愛？”

君虛龍驚奇地望著洗換一新的美麗女孩，她原來聽得懂人語。只見小女孩一手指他道“爹爹”一手指自己說“君愛”……

鏡湖岸邊，眾人聽完了君虛龍的敘述，都凝望君愛，女孩正童真無邪地貪看水無痕的臉。君虛龍解釋道：“小愛很聰明，學什么都快，只是有個缺點，她喜歡沾著俊美的男子。只要看見清俊的男子就賴著不放，吵著鬧著要帶人回家。”

水無痕灑然一笑，一勾君愛的小鼻子道：“君愛天下可不是你，你可是君愛天下美男啊！告訴叔叔，你為什么叫自己小愛？”

君愛眼閃閃卻反問：“不可以嗎？我就叫小愛。”

君虛龍道：“我問過她多次，她都這樣答我。”

水無痕又問：“小愛，君愛天下你怎么知道的？聽到的還是自己想的？”

君愛又沉思起來，眾人均沉默，過了片刻她笑道：“我不知道。好象是聽來的，又好象是腦袋里自己想出的。”

“真是個糊涂小娃！”水無痕粲然一笑。君愛顯然很受用水無痕的笑容，勾他脖頸轉頭對君虛龍道，“爹爹，小愛要帶叔叔回家。”

君虛龍滿面無奈，水無痕大笑道：“哪有女孩家帶大男人回家的，小愛，跟叔叔去叔叔的家。”

然而君愛卻搖頭道：“不，小愛不離開爹爹。”

水無痕嘆息道：“那叔叔只能將你還給你爹爹了！”

君愛立刻拉下臉來，仿佛要哭。水無痕柔聲道：“叔叔有自己的家，不能跟小愛回家。小愛長大后就明白了，乖，聽叔叔和爹爹話。”

水無痕要將君愛還給君虛龍，她卻摟著他不放，嘴里不停道：“小愛喜歡叔叔，但小愛不想離開爹爹，世上只有爹爹讓小愛最舍不得，叔叔雖然比爹爹漂亮，但叔叔不是爹爹……”

君虛龍抱住她的身子，她手中使勁，水無痕的肩脖就吃苦了，他憋痛道：“小愛趕緊放手，叔叔我沒你那么厲害，啊，快啊，脖子要斷了！”

君愛見他痛苦這才松了手，眼里卻擠出二顆晶瑩淚珠：“叔叔……”

君虛龍歉意道：“水大人，小女手底沒個輕重，叫你受痛了。”

水無痕揉著脖子道：“無妨，倒是你這個爹也當得糊涂，她天生靈力決非凡子，究竟她親生的爹娘是誰，你該去查個明白。”

一直沉默的牛金龍忽然道：“蛋生君愛，君虛龍，這也許是真的。”

眾人又是一陣驚嘆。只見小女孩對牛金龍點點頭：“這個大個頭叔叔好，他相信小愛說的。小愛不騙人，小愛就是蛋里頭生出來的。”

君虛龍驚詫地問：“為何連牛將軍也信世間有蛋生之人？”

阿牛道：“世間神奇之事太多，解釋不了便為神秘。”他想到既然小一有額眼，那么君愛蛋生也不希奇了。與他想到一塊兒的水無痕也道：“是了，不了解而當作謬論，也許小愛說的就是真的。”

君虛龍懷抱君愛，一時無言。他做爹的不信，可幾個外人都信君愛的童言。

牛金龍沉聲道：“強大的水屬靈力說明了她的身份，是我貞人。但在貞國又有幾人能生出她這樣的女娃？即便你君虛龍娶妻生子也決無可能生出個年幼就靈力高強的孩子。你帶她去找卜師，自有分曉。”

君虛龍應聲別過，君愛臨去還望水無痕，直到水無痕等人消失于視線，她才靠在君虛龍懷里。千般無奈萬種不舍，可世上美貌的男子多了，爹爹卻只有一個。

目送他們遠去的牛金龍覺出了君愛的似曾相識，倒不是她的美麗面龐，而是她的性情像極了一舊友，但那舊友卻不是人。

他猶在追憶往事，身旁的人已圍住水無痕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水無痕笑道：“你們莫急，先分頭聯絡好自己人，告之他們我們蘊藍王族尚有人在，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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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數日，水無痕與阿牛風塵仆仆地回了利都。見到他們只有鳳鳴不高興，他們回來即意味著小一又要出發。

水無痕說了邂逅君愛，傀其多一捶桌面道：“那個花癡小丫頭！別提了，我們也見過！就因為這丫頭粘著小安不放，我們才不得已離開盛天酒家。”

小改羨慕道：“早知當日我也來了，貞國虛宿，聽說世代都很強。”

鳳鳴一旁冷冷道：“那君虛龍倒對我亨國三公主念念不忘。”

小一古怪地笑看眾人，傀其多問：“你好笑什么？”

小一道：“你們都各說各的，要叫你們再說下去，就不知今晚的晚飯有沒有了！”

鳳鳴斜她一眼：“沒有！今個棲鳳宮斷炊！”

眾人這才感受到王子殿下的心情。使眼色的，含笑不語的，莫名其妙的皆有。小一只得厚顏向鳳鳴挨近：“今個我請你吧，我們就去盛天酒家，好不好？”

不容鳳鳴再使性子，小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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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君虛龍與君愛進了鯤鵬冰原的真武冰洞。鏡湖別后，君虛龍囑咐手下注意陶宗異動，便帶著君愛趕往鯤鵬之地。與上回一般，君虛龍踏遍鯤鵬十三峰仍然不見卜師，萬般無奈，他只得一試玄冥真武——貞國宿將提升修為的圣地。

當年他得真武所贈靈力后，便一直未再見真武。這不是君虛龍寡情薄義，而是婷室韻的囑咐。作為貞國的上位宿將，一生只能見一次真武，而有些宿將則連這一次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比如危立。君虛龍給他指明了地點，他都無法進入真武。用危立的話來說，他只要一進冰洞，渾身的血液就似被凝固，仿佛蛇不得不冬眠。

“這里好漂亮啊，爹爹。”君愛對各式冰凌奇景目不暇接。目前為止，真武還沒拒絕君愛。君虛龍將她摟緊，生怕玄冥再次爆發奇異吸力，蠻力拖拉他二人。

“小愛，覺出異樣沒？”君虛龍謹慎穿行冰洞，卻不覺任何異常，便問了君愛。

君愛抱著他的頭頸，前后觀望，頗興奮地回答：“這里好象我來過。爹爹，你看這冰熊，我夢見過，我以前肯定來過。”

君虛龍大驚，二人飛快掠過似熊的冰像，君愛撫掌道：“還有冰豬、冰狼！好喲好喲！”

君虛龍壓著震驚問：“小愛還覺得什么熟悉嗎？前面還有什么？”

君愛歪頭想了會：“不記得了，只有看見才能想起。啊！對了！哪個大個頭叔叔住的湖我也覺得熟。”

君虛龍停下腳步，匪夷所思地望著君愛。玄冥冰洞的光線開始黯淡，這次同上次，君虛龍還是黃昏前入洞，天色在他入洞后不久轉黑。

一聲輕嘆從真武深處幽幽傳送到二人耳畔。君愛豎起背，睜大雙眼望著前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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